063章 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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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夫人素日向佛,阖府都无什么奢华陈设,仆从也不多,是以周遭都是宁静安逸,犹如千年古刹。

  管事更懂庞夫人心思,叫丫头上了茶水,便悉数屏退,独自立在花厅门口,防着庞夫人突然叫人。

  听闻麟儿差点出事,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卫扬,却骇然变了脸色。

  庞夫人向他说了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一幕,若无那清俊少年,若无那神秘剑者,麟儿恐遭遇不测。

  病弱之躯,说得有气无力,卫扬却听得汗流浃背,忙问:“麟儿现在如何?”

  庞夫人道:“表哥放心,麟儿无碍,这孩子胆子恁大,倒是我吓得快昏死过去。”

  听说麟儿安然,卫扬松口气,继而深表歉意:“让表妹受惊了。”

  庞夫人苦笑:“我横竖都是将死之人,受惊不受惊倒也无妨,我是怕麟儿有个一差二错,所以想请表哥将麟儿领回。”

  卫扬皱皱眉,是想起了麟儿的身世,这孩子,实在可怜。

  庞夫人会错意,因为他不悦呢,忙说:“表哥别误会,但凡我有一丝丝能力,都会替表哥继续抚养这个孩子,毕竟我自己又无所出,我待麟儿如亲生,六年了,我们母子相称,感情真挚,突然分开,我哪里省得,可我现在病入膏肓,想让表哥将麟儿领回,也是为了孩子好。”

  说到此处,哽咽难言。

  卫扬忙宽慰她:“表妹且好生将养身子,我把麟儿领回就是,麟儿左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你可以常去我府上看他,我也可以常带他来看表妹。”

  庞夫人以帕子擦了擦眼角,顿了顿,似乎有些话想说又难以启齿,最后还是道:“表哥可是老大不小呢,也别只顾着忙于公务,是时候该娶位夫人了,也好照顾麟儿。”

  卫扬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样子:“我一介武夫,别耽误了谁家女儿才是。”

  庞夫人沉下脸:“表哥何故妄自菲薄,现如今表哥圣眷优渥,仕途畅顺,统领天下兵马,威名远播,不知有多少闺秀想嫁表哥呢,再说,后宅空虚,怎么像个家的样子,况还有麟儿需要照顾,表哥不为别的,单单是为了麟儿,也该娶房夫人,莫说夫人,身边连个妾侍都没有,身为男人,不替卫家开枝散叶吗,舅舅、舅母泉下有知,如何心安。”

  被表妹一顿排揎,卫扬却以麟儿做挡箭牌:“谁说我没有替卫家开枝散叶,我有儿子。”

  庞夫人浑浊的双目凝视他良久,最后以帕子掩住唇角,低声问:“是为了麟儿的母亲,表哥才不肯娶妻?”

  卫扬一怔,转而笑了:“哪里,我是公务繁忙疏忽了终身大事。”

  庞夫人嗔道:“又是公务繁忙,人家皇上不比你更繁忙,至少还有宁贵妃呢,表哥也知是终身大事,一辈子的大事,岂可一拖再拖。”

  话说的有些激动,突然咳嗽起来,门口的管事探出身子:“夫人!”

  庞夫人挥挥手,示意管事退下,接过卫扬递上的茶抿了口,泪水潸然而落:“表哥如若不娶,我便死不瞑目。”

  这样说,是心里深深的自责。

  卫扬正站在她面前,听她这句生离死别的痛楚之语,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轻声唤了句:“表妹!”

  庞夫人顺势扑进他怀中,泪水从紧闭的双目溢了出来,边哭边道:“你我二人,一样身世,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从小同养在外祖母身边,相依相伴,后来表哥随皇上远伐,一去数年,外祖母驾鹤西去,我便无依无靠,机缘巧合与我家大人相识,承蒙他多番照拂,而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嫁了此身算是还他个人情,不曾想我家大人又是先我而去,我再次无依无靠,身子亦是一天不如一天,幸好表哥衣锦还乡,又带来麟儿,我才感觉自己有了些许的快活,可我这病越来越重,再不能抚养麟儿,只怕不久便辞别表哥归于尘土,表哥不娶,身边没有人照顾饮食起居,特别是麟儿幼小,焉能无母,所以表哥假如执意不娶,我便死不瞑目。”

  她再说死不瞑目,卫扬不禁动怒:“表妹之病,并非病入膏肓,太医院汇聚天下名医,一定能治好表妹的病,至于麟儿,我先领回,待表妹病愈,还得替我照顾麟儿。”

  说完轻轻扳正庞夫人,又道:“我还有事,把麟儿叫来,我这就带他回去。”

  庞夫人泪眼婆娑:“表哥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语气里有些微的幽怨,说完便垂下头,怯怯生生,后脊骨凸出,瘦成皮包骨头。

  卫扬心有不忍,据实相告:“我确实是有要事,不妨告诉你,东胡蠢蠢欲动,或许不久我又要远伐,军务待处理,麟儿也需要安置,等我得空就来看你。”

  听是朝中大事,庞夫人赶紧道:“表哥自去,不必挂念我,唯有麟儿我仍旧不放心,可我……”

  长吁短叹,颇觉无奈。

  卫扬安慰她:“麟儿我会安排妥当的,表妹宽心。”

  如是,庞夫人叫管事带来了麟儿交予卫扬,这样告诉小男孩:“麟儿大了,娘想让你跟着舅舅学功夫,将来好报效朝廷,你可愿意?”

  小男童信以为真,本就对卫扬充满了崇敬,高兴道:“娘放心,我一定跟舅舅学好功夫,将来报效朝廷,不辜负娘的期望。”

  庞夫人含泪点头,手抚小男孩脑袋,万般不舍,心如刀割,连连说着:“好孩子好孩子,娘知道你将来必成大器。”

  又叫人将麟儿的衣裳鞋袜等物拾掇齐整,一并交给了卫扬,然后亲自送他们到了大门口,嘤嘤叮嘱,挥手告别,待卫扬和麟儿越走越远,远的不见身影,一转身,泪如雨下,为麟儿,亦是因卫扬。

  再说卫扬带着麟儿也没有回自己府邸,而是径直来了宫中,听说秦谧在上书房,又直接来了上书房,在门口叫执事的内官进去禀报,听皇上叫进,他就牵着麟儿,迈步而进了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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