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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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大树,有枝无叶。

  它生着丑陋的树瘤。

  柳奕伏在树下……

  头疼,脑门疼,脑仁儿也疼——嗯,这里还叫脑袋、脑壳、脑瓜子……它像个核桃,有胡,有核,有没有籽儿?

  头疼得还有力气胡思乱想,说明不算严重?

  柳奕很想笑一笑,就是爬不起来。

  她抬了抬手,想动一动,浑身酸痛得像收了几十亩地的麦子。

  能动的只有脖子,柳奕转了转头。

  这里没有太阳,却有阳光。

  明亮刺眼。

  时不常又有什么一晃而过,挡住了光亮。

  模糊的视线忽明忽暗,柳奕隐约感觉到有个黑色的影子围着自己打转。

  “你在做什么?”她有气无力问。

  “找……”黑影停下来,彻底遮挡住光线。

  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声。

  有些古怪。

  “找?”

  “人,没……”黑影问,“会死吗?”

  “没了啥?”柳奕睁开眼睛努力看。

  “没……”

  黑色的影子变得清晰——

  那是个男人,有魁梧的身形。

  脖子以上……

  没有东西?

  “唉!妈!我!”柳奕连滚带爬——骤然醒来。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

  脑阔还在,还挺“完整”的……吁一口气,真是吓死她。

  这梦做得越来越吓人了。

  柳奕不放心地飞奔找到小镜子,照一照,脑袋上没有裂缝,自己没有鲜血糊脸。

  一定是精神头不好,她才在空间里睡着了。

  柳奕又捏了捏脸,冲镜子咧开嘴,嗯,她还是个正常的小姑娘。

  最早掉的那颗牙也长出来了些,看着不太协调,总比豁牙好。

  柳奕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不特别厉害,但“余威尚存”,还有些晕。

  她竟然梦见石头脑袋回来了,又和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会在额头上劈叉长眼睛的古怪副作用,她情愿……

  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吧?最多就是“啵地一下”,空间没有了。

  自己一定是着凉、感冒、“偶感风寒”之类的——柳奕安慰自己。

  正常人都会时不常地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不是么。

  安静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动静,金山、粮食堆、货架、远一些的田地、桑树林……这些寻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此时越看越古怪。

  这个世界静悄悄的。

  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柳奕心里莫名生出恐惧感。

  这个世界,原本不属于她。

  它违背了一切常理而存在,她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接受,无论是“穿越”还是“超能力”……她一面贪婪地依赖,一面惧怕失去。

  石头脑袋不也曾说过,一切只是她想象出来的?

  她,她们一家,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自己又会在这里?

  她这是怎么了?

  好像有点“分裂”啊!

  一觉醒来,突然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怀疑所有的东西。

  心底莫名有了紧迫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不安。

  “啊呜……”一只毛绒绒的动物,从粮食堆里慢悠悠走出来,跳上货架,在她面前长长伸了个懒腰,清晰无比地打了一个呵欠。

  “大苗!”

  柳奕走上前,一把搂住它。

  肥肥的身体,毛绒绒的温暖手感,她把狸猫揉在怀里。

  ……闻到一股子猫骚味儿。

  “你怎么会不是真的呢!”柳奕笑了笑,用脸贴着狸仔的后背。

  脑海里一晃而过的却是,这只狸猫蹲在货架上一觉睡醒,伸懒腰,舔了屁屁,又梳理毛发,又舔了舔屁股……的画面。

  “……”柳奕松开手,将大苗放开,暗搓搓地拿袖子蹭了蹭脸。

  狸猫像团滑腻腻的液体,跳落在地上,无声地穿过货架和桌椅板凳的间隙,又钻进外面的田地,一溜小跑着跑远了。

  柳奕上前查看了一遍养蚕的架子,等待孵化的蚕茧还静悄悄的。

  这是编号四的那批茧,她本来准备等出蛾之后,把它们混搭在一起做些小实验的。

  速度着实地慢,好歹这是空间啊!养蚕不过半个多月至多个把月,孵化却得一个月甚至更长。

  这时间,若在外面的话,怎么耗得起?

  柳奕搬出第二次和第三次的鲜茧,重新选了一些,上架孵化。

  看来,正经养蚕和做实验还要分头进行,别耽搁这难得冬闲的时间。

  之前她孵化的蚕蛾都不能算正常,要么是用了特殊手段催生,要么就是在特殊的环境下生长,要么自己发生异变——或多或少地,都有些“特殊”。

  她还不清楚,普通家蚕稳定地孵化产卵,应该有多大产量。

  做完记录,她又没事干了。

  心里还是慌慌的,柳奕感觉自己必须做点事情,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就是……现在这种悠闲的状态,叫她不安。

  她该做点什么?

  柳奕在田地周遭打转。

  脑子里一团糊。

  有一种快要考试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准备好的焦虑感。

  桑林间传来咯咯哒的鸡叫声……

  这是哪只母鸡要下蛋了。

  柳奕走进桑树林。

  空间里没有正经的鸡笼,只在桑树间圈了一片铁丝网的篱笆,叫它们不至于乱跑。

  铺上一些秸秆,几只鸡自己便在枯叶和秸秆堆里做了窝。

  柳奕找了又找,才在一堆秸秆下头找到那只母鸡,扒开看时,堆得厚厚的鸡窝里竟然存了四只蛋。

  “啥时候藏在这儿的?”柳奕笑笑,就见恁芦花母鸡恋恋不舍地打了个转,又蹲回鸡窝去坐在上头。

  柳奕推推它,母鸡扑了扑翅膀,就是不肯挪屁股。

  “啊……你想要这些蛋?”柳奕笑起来,“它们能变成小鸡吗?”

  母鸡闭上眼睛,一副稳坐如泰山的模样。

  “行吧,行吧,我不跟你争了。”难为这家伙居然把蛋藏得这么好。

  母鸡想当妈妈了,就会抱窝,这也是自然规律啊。

  鸡生了蛋,蛋又生鸡,不正是她原来想要的效果?

  柳奕回身拿了一把铲,四下里铲铲鸡粪,又将地上的枯叶耙一耙,铲出鸡圈堆作一堆。

  重新给地上铺些干燥的桑叶和秸秆,她再出了鸡圈,拿推车把铲出来的脏东西推到更远些的枯叶堆里集中起来。

  这些都是来年的肥料,到时候,阿爷就会把它们一齐清理出去。

  干了一会儿活,柳奕早已满头大汗,又去洗手找水喝。

  咕嘟咕嘟喝下一大杯温水,肚子好像也饿了……之前自己浑身难受,这下倒是神清气爽的。

  那些乌七八糟的坏心情也早忘光了。

  外面无风起伏的田地庄稼,垄间那些直立的玉米茎杆,一畦畦葱笼长叶的土豆苗,这光秃秃的桑树林,这臭烘烘的鸡粪味儿……怎会不是真的?

  柳奕眯着眼,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切,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生命果然在于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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