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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秋茶垂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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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银临《棠梨煎雪》
“本草堂?我做茶叶生意的与药行谈什么?”何亘一脸疑惑问道。
曲烟茗微笑道:“前些日子,我在饮子药家帮衬,跟从孙老板和娘学了不少药理,深觉可将药汤作为茶汤。且古书上所记的许多茶汤,即是茶叶与药材相配,那次我在潇然楼中所煮的‘冬日夏云’便是如此。将药材入茶,想来该是广平城中独树一帜,于茶叶生意亦是别开生面。”
何亘闻言,点头道:“曲姑娘真是聪敏。不过,还需曲姑娘制出些茶汤来,我也好与本草堂的宋老板商谈。”曲烟茗应下。
两日后,草木斋后堂,风炉备火、壶中煮水,何亘与一班伙计围于四周,或坐或站。曲烟茗将色为棕绿、形似马蹄的颗粒放入壶中,煎煮后把药汤注入白瓷茶碗中,待得微微凉些,投入扁平碧绿的茶叶,静待茶叶舒展。
“炒青绿茶本就香郁味甘、清热解暑,配以明目滑肠的决明子,最是适宜夏季饮用。而决明子,可单独煎煮,亦可以代茶饮,除却绿茶,还可与菊花、荷叶搭配。”曲烟茗道。
何亘端起茶碗品尝,道:“此茶确是清爽,盛夏饮来想必更加完满。不过,眼下已然秋气渐重,若卖这茶,怕不合适。不知曲姑娘可制出秋季所饮之茶?”
“自然,”曲烟茗嫣然一笑道,示意伙计重新换过茶壶,从旁边拿过三只白瓷茶荷,其中皆为淡黄色药材。见伙计将注入清水的茶壶置于风炉上后,曲烟茗道:“秋季有收、敛、降之性,故有秋燥。此茶便是滋阴润燥。”
何亘拿起茶荷道:“这药材或金黄或淡黄,与秋季甚是相配,不知是何药材?”
“这是沙参麦冬润燥茶,取北沙参、麦冬、石斛各三钱,煎水后代为茶饮。”曲烟茗道,待清水沸腾,一手执茶荷、一手捏茶夹,将三味药材依次放入水中煎煮。
曲烟茗道:“如此,草木斋便是售卖寻常茶叶与药茶原料,还可兼卖蜜汁,想来不喜药汤苦味的人甚多,有了蜜汁自是更多人会尝试药茶。”
见何亘闻言点头,诸位伙计也是赞佩眼神,曲烟茗又道:“加之‘冬日夏云’和茶苏,还有何大哥的荆巴茶饮,草木斋可谓是花色纷繁,想必会引来不少茶客。”
“就依照曲姑娘所言,”何亘兴奋道,“日后,曲姑娘鉴茶配茶,报酬自然水涨船高。”
因着折价收茶之事,又有药茶新售,草木斋一时声名大振,茶客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每日,曲烟茗都会在日入之时于斋中烹茶,泡茶、煎茶抑或药茶,不一而足。不过几日,去草木斋看曲烟茗的茶艺,已然成了广平城之人到得西巷必看之事。
“幸有曲姑娘,这茶叶生意愈加红火,看来广平城中饮茶之人越来越多。”一日茶艺毕,何亘笑道。
曲烟茗两手收具,认真道:“可是,药茶却是差强人意。不知是滋味不好,还是配制的口味不适。”
“曲姑娘也发觉了,”何亘亦是一脸严肃道,“相比诸般茶叶,药茶因加了药材,而且有些是名贵药材,譬如那石斛,价格自然高些。寻常百姓本就饮茶不多,对药茶并不热衷,至于有钱有闲之人,又觉与药汤无甚差别。药茶虽是别具一格,却是远不及你我的料想。”
“我本以为,药茶不比药汤苦涩难咽,该是深受欢迎,却忘了价格也相应贵些。”曲烟茗蹙眉道。
何亘道:“而这西巷中,多是客商与采买之人,闲暇在此品饮的更少。”
“何大哥,”曲烟茗看向他,略略思虑道,“西巷附近是客商聚散之地,也是采买之人必经之处。我曾在两条街外开有茶肆嘉木轩,后无端被砸。如今,我也有些积蓄,若是能重开,煎煮草木斋的茶,既弥补无人品茗的不足,又可拉来不少生意。何大哥可愿意助我?权且当做我向何大哥借钱,赚钱之后再行偿还,何大哥可是稳赚不赔。”
何亘想想道:“也好。不过,曲姑娘开了茶肆,岂非我失了左膀右臂,草木斋没了茶师。”
“何大哥不必担心,爹他可打理嘉木轩,我仍在此鉴茶、配茶、煮茶。”曲烟茗解释道。何亘闻言,爽快答应。
准备嘉木轩重开,曲家三人皆是欢天喜地。曲父与曲母亦不在饮子药家帮衬,而是四处奔走,采买一应茶具,竹木、白瓷、紫砂、青瓷等,订下的各色茶器皆是与嘉木轩之前不差分毫,就等何亘将钱财送来,一并买下,便可开张。
而曲烟茗,则在草木斋为聘之余,独自出城去方伯茶园,采买秋茶,既为草木斋也为嘉木轩。
秋日的清晨,已然多了三分清冷萧瑟,薄雾流漾、露水初现,青山绿水隐氤氲。
朝日才上,曲烟茗就已与方伯忙碌在茶树之间,手指翻飞、茶叶跳落,并非采摘幼嫩芽叶,而是采摘成熟新梢的两三叶,称为“开面采”。曲烟茗哼起采茶歌,清甜音调回荡在晨雾茶树间:“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原。聊因理郡余,率尔植荒园。喜随众草长,得与幽人言。”
待得秋阳高照,曲烟茗与方伯满载而归,到得山上草屋,将采得鲜叶置于屋内薄摊以凉青,又将院中已经晒青萎凋转暗的茶叶移入屋里。
正在此时,传来清泠声音问道:“这里可卖茶叶?”
方伯闻言,快步走出。竹栏之外,几人四处张望,中间是一妇人,其余皆是年轻男子女子,都衣着华贵。
“老伯,我家夫人听闻这深山之中生有好茶,欲买几斤品饮。”一袭碧色衣裙的女子和善问道。
“几位来得正巧,”方伯忙将他们让入院中道,“这几日我正忙于制得秋青茶,若是得闲,不妨看看再决定买是不买。”
那夫人笑道:“老伯真是实在,”见到曲烟茗,“老伯还有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儿,真是福气。”
方伯忙道:“不是不是,曲姑娘是城中茶师,也是来此买茶。”给那夫人寻了一处干净山石,旁边侍从一字站开。
方伯将晒青之茶相间摇青与摊置。小小草屋中,渐渐青味浓强,青叶叶缘也从碧绿变作朱砂红,叶中成黄绿色,叶面凸起、叶缘背卷,叶背则呈汤匙状,散发出兰花般香气。
曲烟茗在青叶青味消失、香气初露之时便开始炒青,初揉初焙,焙至五六成干下焙,趁热包揉,用以揉、压、搓、抓、缩手法,经三揉三焙,再文火慢烤。此时,茶叶香气敛藏、滋味醇厚,外表色泽油亮,茶条表面凝集有一层白霜,甚是好看。
方伯将慢烤后的茶叶经过簸拣,除去梗片,便仔细将茶包好,道:“都说‘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而这铁观音与别茶不同,以秋茶最好、春茶次之,秋茶虽是汤味较薄,却是香气特高。”
“老伯,既然如此,不若在此冲泡,尝过之后再买罢。”那侍女十分客气道。
曲烟茗道:“请夫人稍等。”熟练备具、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最后敬茶。
正在曲烟茗手捧闻香杯闻香时,那夫人忽道:“这茶汤虽是甘鲜,犹是又些许苦涩之味,可否泡得香甜一点?”
“方伯可有蜜汁?”曲烟茗见方伯摇头,不由得微微蹙眉,瞥见案板旁几只硕大蜜桃,起身走过去。曲烟茗手起刀落,不多时,便制得半茶碗桃汁,缓缓注入茶汤之中。
那夫人重又品饮,很是满意地点头道:“兰花茶香、蜜桃果香,味道绝妙,曲姑娘真是兰心蕙质。”
曲烟茗闻言,尝过蜜桃铁观音后,笑靥如花道,“多谢夫人,若非今日遇到夫人,我也想不到用桃汁代替蜜汁,看来这果子汁液入茶,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老伯,这铁观音,买下五斤,”那夫人侧首唤道,“秋碧。”秋碧心领神会地拿出一贯钱,放在桌上。
方伯忙摇头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区区茶叶,不过百文。”手忙脚乱就要还回铜钱。
“这钱不仅仅是买了茶叶,看了茶艺、品了清茶,曲姑娘的本事,总该值得这些钱罢。”夫人目光落在曲烟茗身上,颇为欣赏道。
曲烟茗矮身谢过夫人。不待她再言,夫人已然携侍从转出茶园,在山间小路上渐行渐远。
回到嘉木轩,曲烟茗从篮中取出茶包,向曲母道:“茶器该是订了差不多罢。”
“就等何老板将钱送来,便可买下茶器。茶叶也已备下,重开嘉木轩想来必是几日之间的事情。”曲母喜道。
曲烟茗轻拂手中茶包,嘴角漾满笑意,轻声道:“我怎也想不到还能重开嘉木轩,如果那时离了广平城,岂非功亏一篑。”
“不好了不好了,”曲父快步进来,犹豫一番道,“草木斋出事了。何老板遣人让去取钱,我到时本草堂的宋老板正在那里,说草木斋用假药,损了本草堂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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