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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只是爱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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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玛姬?米勒如约入住酒店。尽管这位当红女星有意选择深夜抵达,酒店外仍然守候了一堆狗仔,一路从大门跟随进大堂,直到被保安拦在电梯外。

若依一路陪她到房间,亲手为她拉上窗帘,随后向桌子的方向示意:“摩洛哥象牙白玫瑰,希望您喜欢。”

“谢谢,你们真是费心了。”从米勒略显惊讶的语气里,若依听出了感激。她的功课没有白做,这位女星幼年曾旅居摩洛哥,自然对故地有感情。

“那么,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祝好眠。”她微一欠身,打算离开。

“等等,”米勒唤住她,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不知是否可以。”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绿眸,衬着一头在灯光下璀璨的棕发,如此风华绝代的姿色,即使若依身为同性,也忍不住在心中喝彩。

“您尽管吩咐。”她微笑。

米勒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小段距离,望向街角某处。

“明早,可否请您替我买一杯那家咖啡店的咖啡?”她俯首,纤指在窗玻璃上轻点了一下。若依走近窗台,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可是便利店旁边那家?”

“嗯。”米勒点头。

“好,”若依仍是微笑,“您的经纪人说您九点吃早餐,咖啡会准时送到,另外,我保证明天媒体不会出现玛姬?米勒千里迢迢来喝哪家咖啡的新闻。”

米勒闻言看向她,眸光微动:“谢谢。”

若依带上房门的那刻,窗前那道身影落入眼帘,美丽,但落寞。

*

翌日,若依走到街对角的咖啡馆。

Sunflower。

并不起眼的白色门面,并不特别的名字。可能在这个地球上,有许许多多叫向日葵的小店。

她走了进去,有三四个人在排队,看来生意尚可。轮到她时,她点了一杯拿铁在店里喝,并说五分钟后再打包一杯。

接过杯子时,她才发现上面的图案很别致。如墨般的黑色杯身上,一株明亮的、小小的向日葵,骄傲地昂着头。服务生注意到了她打量杯子的神情,微笑解释:“那是我们老板的

设计。”

他说话的时候,往外侧首示意,临街的露天座位上,有一位穿白衬衫的男子,坐在那里看报纸。

原来这位就是老板。若依道谢,推门走到外面坐下,啜饮一口咖啡,舒服地眯起眼。阳光很好。咖啡味道也不错。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她暗自打量对面的男人。他挽着袖子,一手

拿着报纸,一手捏着根烟,已经不算年轻,灰发蓝眸,眼角有皱纹,但大概是长年有运动习惯,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鲜明,侧颜棱角清晰冷硬。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男人抬起头看到了她,礼貌一笑:“咖啡还可以吗?”

“我想我会是这里的常客了,”若依回他一笑,举了举杯子,“暗夜里的向日葵,很有意思的设计。”

他只是轻轻一笑,没有立刻说话。蓝眸里,似乎蒙上一缕灰。“贝拉,你是溪云的管理层吧。”他问,指了指她胸前的金色工牌,“酒店里也有其他人来我的咖啡馆,只是你这身高级套装和他们不一样。”

“邻居你好。”若依点点头。

“迈克尔?伯格。”他报他的名字。

服务生这时将打包的咖啡送来,纸杯上也是一样的向日葵图案。若依接过起身,目光落在伯格举着的报纸上。背着他的那一页,有她熟悉的画面――戴着墨镜的女子在人群围堵中匆匆走入酒店。

“这些记者动作真快,玛姬?米勒昨天半夜才到我们酒店,新闻就登出照片了。”

“哦,是吗。”伯格抬起头望着她,语气轻淡,掸了掸烟灰,并没有翻转报纸一看究竟的意思。

“再见。”若依摆摆手,拿着咖啡往回走。



若依准时在九点钟将咖啡送至玛姬?米勒的房间。后者穿着宽松的真丝睡衣,脂粉未施的巴掌脸,更显清新动人。

“谢谢你,贝拉。”她低头注视手中握着的纸杯,眼里仿佛有雾气。

“不打扰你用餐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若依识趣退开。

……

当天晚上,玛姬?米勒出席某皇室御用品牌的新品发布会。若依从网上看到现场视频,这位当红女星一袭明黄色的露肩长裙,肌肤胜雪,出现时全场生辉。面对各路媒体提问,也是应答自如,妙语频出。

只见最后有一名记者问她:“你曾在爱丁堡大学法学院就读,如今旧地重游,有什么感想吗?”

她沉默了一下,答:“我没有毕业就去了美国发展。如果可以,我希望把那一年的学上完。”

记者追问:“如果那样,是否就没有了今天的玛姬?米勒?”那一瞬间,镜头里的那双绿眸似乎起了波澜:“我并不认为当初的我不值得用今天的我来换。”

“当初的你有什么特别的吗?传闻你那时与有妇之夫有染。”又一句逼问刺入众人耳帘,引起一片哗然,连电脑屏幕前的若依也不由讶然挑眉。

“那时的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米勒缓缓出声,“我只是爱过一个人。”言罢,她退场。仰着头,姿势仍然骄傲美丽。若依托着下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舞台旁的夜幕里。她忽然想起今

早咖啡杯上的图案――可不是,眼前这女人,就像一株暗夜里的向日葵。

“我只是爱过一个人。”

多妙的一句话。原来那些爱恨过往,咫尺天涯,无尽长夜,白日梦境,喜与伤,甜与痛,都可以用这样简单一句来概括。

我只是爱过一个人。从此不能忘。

夜深时又下起了雨,苏格兰这天气,总是雨多过晴。若依关掉电脑正要离开办公室时,电话铃响起。她拿起听筒,前台服务生有些迟疑地说,玛姬?米勒想请她去房间一聚。若依答应了,只说要稍晚二十分钟。

她利用这段时间换下了工作套装,洗了个澡,穿着运动裤宽松T恤去赴约。敲开米勒房门时,她并不意外触见对方诧异的眼神,于是微笑:“已是半夜,解甲时分。料你应该也是如此放松,所以恕我不能披挂上阵。”

米勒确实也已换了一身睡衣,听她这么说,不由嘴角弯起:“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若依驾轻就熟地自迷你吧台取了一瓶威士忌,倒了两杯酒,递了其中一杯给米勒。

米勒喝了一口酒,再抬首时,鼻头微红,绿眸里浮动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若依没有说话,只是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

“你不问我找你是为什么?”米勒问。

“也许你只是想找个人陪你喝酒,”若依凝望她,“只是,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不是普通员工,这是你们家的酒店,你是最重视其声誉的人,必然不会做出卖我的事情,那并不划算,而且你也不会在乎那点爆料的钱。”米勒答。

“果然是法律系的学生,”若依淡淡一笑,“所以,你住在这儿,实际就是我昨天提到的那个原因吧。”

米勒点头:“我千里迢迢,就是为了来喝一杯咖啡。”

“以及见我今早见到的咖啡馆老板?”

“这我不确定。”米勒摇头。

“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虽然已经有些年纪。”

“我知道,我每年都来看他,”米勒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视线落在涌动的暗金色液体上,“现在科学发达,用卫星服务,你就可以看到想看的某个地方,几小时的飞机,你就可以看到想看的人,虽然我清楚,这样不过是饮鸩止渴。”

若依默然点头。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米勒问她。

“我曾经自我放逐很多年。假装不是那个人没有找我,而是他找不到我。”她说,突然觉得口中的酒意有些苦涩。

“有用吗?”

“没有用。”

有的人,你只要听到一点他的消息,看到他一眼,你就知道,你无

处可逃。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见他?”若依叹气。

“他曾是个在行业里赫赫有名的律师,是我毁了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他的一切。我想,他永远不可能原谅我。”

七年前,我二十岁,某个夏日午后,我在百货公司打完工,匆匆赶去上课。那天老师安排了两位知名校友做讲座,分享行业里一些实操经验。因为连着夜班,我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第一位律师刚开始讲的时候,我在最后一排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蒙?间,我感觉呼吸间有淡淡的烟草味,像是幼时父亲喜爱的津巴布韦烟叶,又挟着点檀香的气息,熟悉又陌生。我的父亲……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可是,我喜欢梦里这股暖意,缩了缩身子,我靠了过去。

我是在掌声中被惊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瞅见的是一双温暖的灰蓝眼眸,里面藏着些戏谑。

“下课了,希望你做了个美梦。”那人说完,起身离开。

同学告诉我,那就是大律师迈克尔?伯格。我刚才靠着他,睡掉了他的讲座。

“他说你睡得挺香的,就不打扰你了,然后他就坐在这里讲,你不知道,老师的表情有多尴尬,我的天,你是几天没睡了吗?怎么一无所知?”

同学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我当然不想这样的,可我需要工作,需要钱。我的父母在我十岁时离婚,本就热爱四处漂泊的他们自此更是踪迹缥缈,我随住在高地的祖母长大,每天推开她那幢小屋的门,就是仿佛望不到尽头的山峦湖水。

十八岁那年,她去世,从此我离开那里。虽然上大学不是问题,但是,只有看着银行户头上一点点增加的数字,我才觉得安全。

那天,我问助教把上课视频拷了出来,一遍遍回看。一周后的傍晚,我在迈克尔?伯格律师事务所楼下等到他,请他吃午饭。

他竟然答应了,灰蓝色的眼眸里笑意温暖,眼角泛起细微的纹路。我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心想,他一定不知道,我的心里藏着一个小恶魔。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想尽一切办法不断出现在他眼前。对于我的频繁打扰,他似乎并不介意。他总是说,小孩儿,你又来啦,这次又有什么问题问我?

我想他是喜欢我的,因为他的收入是按分钟来计算的,但他对我这样有耐性。

我暗自去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妻子是他导师的女儿,他们的婚姻貌合神离。

当我把偷拍的照片放到他面前时,我第一次看到他冰冷的神情。

“你想做什么?原来你把学法律培养的调查能力都发挥在我身上了?”他说,语气讽刺,“她不忠,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看穿了我对他一直以来的迷恋。

我觉得浑身冰冷。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我的父母,我的祖母,现在,连他我也要失去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于是我做了这一辈子最愚蠢的一件事。那是一个大雪的夜晚,也是我的生日。我带着酒去找他,说我即将离开。

喝到第二杯的时候,我开始流泪。而他眼神充满着难以置信与愤怒。

是的,我给他下了药。而他那么痛苦,却始终没有碰我。即使是几乎半裸的我,像个疯子一样撕扯他衣服的我。然后,客厅的灯大亮。他的妻子和友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第一

反应,不是躲闪,而是将外套罩在我身上。

他跟我说:“对不起。”

是我的错。他却当着别人的面,跟我道歉。虽然他什么也没做。

那年冬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听说他离婚了,他的导师兼岳父,一位在司法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当众告诉他,他从此在法律行业再无机会。

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我看着他的前妻在街对面,和一个男人亲吻,就像我当初偷拍到的那张照片一样。可是,谁又在乎呢?

大多数时候,人们关心热闹的表面,多过沉默的真相。

春天到来的时候,一位咖啡馆的客人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尝试拍电影。我看着他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问:“去哪里?”他说:“美国。”

竟是那么远的地方。我没有立即答复。那天夜里,我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我站在门口,

看着里面那个熟悉的背影,泪眼模糊。曾经的他,穿笔挺的西装,衬衫袖扣无一不精致。如今,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牛仔裤,手上拿着刚擦完的红酒杯。

可是,他仍是我心里最迷人的男子。他转过身,看见我,语气客套:“对不起,打烊了。”我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流眼泪。

他走到我面前,慢慢关上门。我听见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你走吧。

大半瓶威士忌,开启了一个尘封七年的故事。若依红着一张脸,睨着喝倒在她身旁的米勒,咯咯地笑:“你真差劲,都走到那一步了,还是没办了他。”

“可不是,”米勒双颊犹淌着泪,也是笑得直不起腰,可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慢吞吞地问,“你行,你都做什么了?”

若依缓缓弯下身,凑在她耳边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保证不说!”米勒嚷着,拍她的肩膀。

“我不仅办了他,我还……”若依嘿嘿地笑,“不行,我不能告诉你。”

“你真不够朋友,罚酒!”米勒不满地嘟嘴,又给她满上一杯,“你都见到我喜欢的人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好吧,给你看,在我手机上。”夜色深浓,雨渐渐停了。深蓝的天幕上,弯月如钩,静静注视窗内

笑闹的一对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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