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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笙乐喧喧 文姬惊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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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君索性正经危坐与她言说利害,“我信中可是曾数次与你言明,这夜兰不可救!此乃琅国储位之争,是为国之内政。而‘不涉国政,不乱边境’,此四国安邦守境之法,你岂会不知?况且我亦有言在先,那西琅夜玄虽为王室公子,可却是自幼熏染于兵营军帐,行事鲁莽无度,又天性跋扈,只怕是这天底下最胆大妄为之人,他敢千里设伏捕杀王室公子,又岂会容你从中作梗搅局!你即做了这等拼死取义事,又如何不防他与你寻机报复?如今倒好,被他掠去宫娥……掠去了亲妹,你还想要杀上门去,与他拼个高低死活不成?使青袖一剑杀了他又待怎样?等琅王发兵来伐?还是索性率军西进,一并灭了西琅夜族……”

  蔚璃就知他必会严词训示,絮絮念念,没个终了。偏偏又所言字字在理,条条有道,使她辩驳不得。她不过是思及淇水畔小林中那夜玄无礼放肆之举,为蔚玖处境心焦忧惶,情急之下才讲了一句欲杀之辞。她岂会不知诛杀王室公子必会引发两国战乱,而那等至生民涂炭、血染城池之举她又岂会任行。一时听他絮言不止,实是焦灼难抑,也惟有强横回他一句:“难道要我见死不救!”

  玉恒无奈摇头,讲了那许多她还是蛮理横行,不由嘲笑道,“天下间独你仗义!东越蔚璃又岂是见死不救之君!可知你所救之人亦非善类!那夜兰母妃风氏依凭自身美色,又有母国南召为恃,霸宠西琅后宫多年,三年前即有蛊惑琅王废后之乱,如今又起意欲为夜兰争立储君,她日日魅惑琅王,谗言废除东宫嫡长子之位,致使朝堂不安,边境蠢动,终至祸及己身,原是他母子咎由自取。《政考》早有律则:‘为江山之固,天下太平计,储君之立,立嫡立长,立贤立德……”

  “罢了!”蔚璃拍案叫到,险些振倒手边茶盏,那边自己亲妹陷身危境,他却还在这里论政讲道,当真可恼,“殿下只说治我何罪,我领了便是。现在我要去了,若然玖儿有失,我当真会领军灭了西琅!可顾不上你的天下太平!”说时又要起身。

  玉恒无奈之下惟有轻笑问道,“可要我把御林军借你一用……”

  “不必!我有青袖一人足矣。”想想青袖还在受罚,她走至木屏处又回身冷道,“你先放了青袖!回头我一并来领罚!”

  “好!”玉恒重为自己斟茶,即不拦她也不看她,漠然道,“你的东越,你做主。”

  一语中的!蔚璃顿觉气馁,满怀幽愤,无的放矢!又是君臣之道!又拿天家压她!她当他是至友,他当她不过臣奴!东越岂非是他天家的东越,臣子岂非是他天家的臣子!还真真能欺君不成!想想不觉苦笑一声,索性横下心冷了意重又坐回案旁,倒看他要怎样摆弄!

  玉恒见她神色清冷间透着乏累,气息急喘时略显薄弱,此样蔚璃远非往日灼灼英姿之蔚璃,不知她是为急忧所困,还是仍有旧疾缠身,倒也为她忧心不已。一时又见她垂首不言,知她心下恼恨,便郑重劝道,“你且放心,那夜玄再怎样大胆也断不敢伤蔚玖,她不过是饵,你才是鱼。你先救夜兰又抢他座骑他自是激了你去,好与你新仇旧恨一并算齐。你只不去,他身在越境又岂敢真的欺辱越民。”说着又哄劝喝茶,另外言道,“说起这夜玄,我倒有一事问你。来时路上途径九犀山北麓,出伏虎涧时遇有刺客行刺……”一言未了,蔚璃已瞪大了眼,“殿下遭遇刺客?你果然受伤?”又想起方才不经意擂他一拳他竟吃痛了得,不由惊慌无措,忙乱着移过桌案径自上前就要翻看他衣袖。

  玉恒又笑又怜,按住她道,“璃儿,你我已不是幼年时,不可再这般随意。”

  蔚璃顿时恍然,羞得面色飞霞。她心底总还当他是东宫乐师,当他是琉云小筑里惜她护她的亲密兄长,情急之下又忘了他天家储君之尊。可若是天家储君遇刺于伏虎涧那还了得?蔚璃心思急转:伏虑涧乃是位于皇境丘邑与东越柏谷关之间,是为两城兵将不接之地。太子于伏虎涧遇刺,若说是皇朝士卒护驾不周也行,若说是东越兵将迎驾未至也可!他东越又岂担得了皇朝储君失损于疆境之责!

  她思前想后,一副心境若荒草丛生,自知他若问罪东越王室罪责难恕,遂肃然起身,躬身后退,重又庄重向前,以王室公主朝拜天家之礼向着玉恒俯身跪拜,“东越蔚璃代蔚王族向太子殿下请罪,东越将士护卫不利,伤及殿下,请殿下责罚。”

  玉恒安坐于案旁,浅笑间略显出几分倦意,他低头看着伏拜在阶下的伊人,想来她倒底还是隔阂于自己的,终逃不脱东越女君与皇族太子之疏别,永远不可能只是蔚离之于玉恒。不由得又一声微叹,伸手扶她,“璃儿,我要说的并非在此。你先起来。”

  蔚璃仰头看他,却不敢应。三年之别,虽有鸿雁传书,可到底相隔万里,一怀万念又岂是几阙尺素之书可以言明道尽?彼此之心,只怕早已各自思量。他为他的玉氏江山,她为她的东越臣民。

  玉恒见她漠然未动,也是半边心伤半边苦叹,哄笑道,“璃儿真要请罪,就随我往帝都罢。”他收回手臂任由她跪着。

  蔚离大惊!他当真计较!又岂是越国可担之罪?!往帝都?帝都从来都是她的劫难之地。十岁往帝都,险些冻死在霜华宫里;十四岁往帝都,又险些再囚霜华冷宫;今时若再往帝都,可还有归期?蔚离不知他是当真还是戏言,一时举目怔怔,眸色惶恐,是他从不曾见。越想越是心灰,倒底这些年间书信几行抵不得岁月悠长,相对千山之隔,鸿雁几回又算得什么!或许只不过是他匆忙朝政里的悠闲遣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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