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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白草靡靡 屠我子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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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多数情况都是青澄受罚,这愈发使她得意,还在府中扬言:我是来为青府掌门庭理家务的,你们谁人不服!

  她年幼无知不解其意只管胡乱嚷叫,直笑得青鸢夫妇并全府上下都直不起腰来。惟那位青澄少将军自蔚璃去后便终日愁眉苦脸,听她此言愈发恼恨,回敬曰:青宅若轮到你掌门庭,我便离家出走!只是还未撑到蔚璃“执掌青门”,这位青家嫡长子就已忍无可忍而离家远走去了。许是那时去的北境罢,遇见了昔梧……

  蔚璃神思游荡,不禁胡乱忆起陈年旧事,一面只觉可爱可笑,一面又不免心下悲戚,初阳青府早已灰飞烟灭,满园故人更是凋零无踪,眼前心底也徒有一段旧念回忆罢了。

  全不知当年都闹些甚么,愚昧之极何苦要与他争。若说北溟昔梧与他尚有一节乍见之欢,自己与他却然是半分欢欣也不曾有过。直至最后一次通信,他还在嗔责她“行为乖张,言辞荒诞,非宜家宜世之辈”,誓要退婚。

  也不知他出走数载可曾遇上“宜家家室”的人,可曾带回青府为他掌门庭理家务……之后竟全没了音信。再闻讯便是东海传来的战报,青家一门已陷危地,主帅阵亡军前,少帅下落不明……之后重重劫难竟一步步将青门推向万丈深渊。

  如今思及当时惨况仍旧心有悲戚,不禁使她泪迷双眸。

  若伊本赏看着杯中花瓣兀自发呆,蓦然抬头,见蔚璃已是眸色晶莹,讶疑惊呼,“璃姐姐,你怎么哭了?”

  青袖与慕容苏也正轻声商议一双少年娃的联姻之事,闻言也都惊诧望向蔚璃。

  若伊早已跑去伏在案前,又是递锦帕,又是奉茶水,还不住娇声哄劝,愈发使人难为情了。蔚璃忙轻拭眼底迷蒙,羞赧道,“伊儿要去,我当真舍不得……”

  若伊偎进她怀里,本想安慰几句,可触手的冰凉又不免心灰,忍不住也悲戚起来,“我也舍不得璃姐姐啊……这回去了,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璃姐姐了……”

  此言突兀,青袖闻之色变,慕容苏更是长叹一声,恨得紧抚额头冷汗,这丫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忙释言道,“你们不要听她胡说!这孩子说话颠三倒四,疯言疯语……我也不知她都说些甚么……”

  青袖又看向蔚璃,想起大典前她为风灼僭越之举气到昏厥,竟使凌霄君亲侍床榻拟写药方,似乎还曾耗损内力护其心脉……“长公主与我还要欺瞒吗?”

  蔚璃忙强作精神,微笑回说,“也并非无药可医,只是那样个医法……着实吃痛,云疏……殿下他……”他已耗损大半内功在她身上,再如此下去,只怕他一身武学修为只落得个花拳绣腿全无用处,“殿下嘱我多多歇息养神……必有他法可去此寒毒……我真得是怕痛……怕刮骨之痛……”她讲来语无伦次,又想宽慰亲朋,又觉前途无望,又念云疏之恩,又惜云疏之损,讲到后来索性朗然一笑,“听闻至少还有三年五载好活!再游一回天下总还可以!倒也无甚可愁!”

  青袖只觉这春园围坐,虽有艳阳灼目可此身却如坠冰窟,她几次想扶案起身却未能撑起一丝气力,终恼得泪挂羽睫,惟将最后一点气力拿来质问慕容苏,“小叔何故瞒了我们?你们既是看护病情焉有病危不告之理!天下万里,上古千年,竟寻不得一篇医病良方吗!你南海慕蓉家也敢自称医者世家!”

  慕容苏低头不响,蔚璃正待劝慰,忽有宫女来报:西琅公子称有要事求见长公主。青袖闻听,立时撑案起身,提剑要去,“他来得正好!”

  蔚璃知她心意,急追拦下,“青袖!但凭姐姐再去杀了谁人又于我何益?!于东越何益?!”

  “我不甘心!”青袖强睁泪目,推了蔚璃向外疾冲,又被蔚璃回手拉住,呵问一声,“青初姐姐连我也不曾放在眼里吗!还要与我动手?”

  “原是他们该死!”纵是铮铮傲骨如她青门女子仍忍不得泪落如雨,“若不是霜华三载!若不是夜玄无礼!何至会有今日!数载苦辛,终得国泰民安,璃儿本该逍遥远行,遁迹青山……如何就寿命无几,讲甚么三年五载!岂非痛煞我等!我要先斩夜玄,再杀天子!方能平我心头之恨!”

  “青袖!”蔚璃厉声呵责,“你也知数载苦辛才得国泰民安!你宝剑出鞘便是毁我数年心血!可是叫我死也不得瞑目!”

  慕蓉听吵闹凶狠,便也出面劝和,“阿璃又不是今朝便乘鹤西去,既然说了还有个三年五载,且莫再惹她恼惹她烦便是替她添寿了,这些个时光,也总好再有机会觅得神丹妙药,祛她根疾。你有喊打喊杀的气力,倒不若替她守住太平,也可使她安心……”

  青袖受蔚璃呵斥,又经慕容苏苦劝,总算按下宝剑,含泪归座。

  慕容苏知此处有政务要议,便拉了若伊先行告辞。

  蔚璃命人相送,言说改日当设宴践行。转头稍稍安坐,又使人请夜玄来见。

  夜玄自起意往越安宫投函递信,可谓是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上古贤者的悬梁刺股读书之法只差被他借用了,每夜读诗数百篇,每天抄赋三千行,递往越安宫的书信总有数十封之多罢,只可惜,一封回信也未收到。

  他心有不甘,又思别计靠近蔚璃,好巧不巧总算被他在城外军营替青濯解了围,免了一场东越与莫家的兵戈相见,此样“伟绩”他又怎能不趁机速来显摆邀功。

  这也是他第一回请见女君被准,经正门大道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想着自淇水初遇到此间登门为宾,其间各样纠葛倒似经了万水千山一般。

  他喜滋滋向里进,总觉所谓远志,至此间又进一层。

  自受赠白露马,蔚璃便知这夜玄难缠可不只是狂傲不羁之凶,更有死缠烂打之绵。他写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书信也曾拆阅过两三回,流目之下既觉滑稽可笑,又觉羞愤难当,之后再有信来都被她随意弃在席下,只当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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