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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风尘仆仆 良人陌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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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麟微惊,“阿璃!许是你误会我了,我虽有一点点算计,可是……”

  蔚璃摇头苦笑,“人人皆有算计……羽麟的略蠢些罢了……”

  羽麟微怔,不知她是何意,如此只是怪他愚蠢恕过他百样算计了吗?

  “羽麟要来我东越,可思量过召国王室之想?”蔚璃又问。

  “这个我自然想过!”羽麟急道,“我澹台羽麟娶妻与他召王室何干……不过,我已信告家父嘱他先往琢湖程门去做做客,听闻程家二少正要扩修学堂,顺便可去捐些钱物。”

  蔚璃含笑赞道,“你是想借天下学子赞你澹台家慈善之举,以抵风王族刁难诡计?——羽麟惟有此计算得高明!”

  “所以阿璃不必为我忧心,我自有办法应对天下。只要……只要……你……”愈是关键时刻,他竟舌头打结,心头乱跳,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我知道。”蔚璃也略有羞赧,“且等来日相见……但求羽麟兄,可以从从容容。”

  又是一惊,可此回却是连带着狂喜,“来日相见?从从容容?阿璃是准我……准我……准我求亲?阿璃定会应我?阿璃……我……你……你且信我!我澹台羽麟负天负地负尽天下也绝不负你!我以我澹台一族兴亡起誓,我……”

  “澹台羽麟,”蔚璃也不知心下是何滋味,一瞬悲,一瞬寒,一瞬空,一瞬寂……只想转身归去,寻个僻静处,大哭一场,当下惟有留他一句,“君来明月轩,再颂此誓言。”说完又飞身入檐,纵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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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处鼓乐喧,归去寂寥夜。再想明朝依旧前路茫然,所得非所愿,此身归处不知谁国谁家——实未料余岁无几,竟还要受此飘零之苦!

  蔚璃愈想愈觉身心俱寒,悲凉无边,不知何时已是泪淹雪腮,索性寻了处清冷门阶抱膝孤坐,沧然抹泪。

  胡乱思想过往岁月,也曾有幼年锦时张扬于初阳青府,却未料祸起骤然不得不驰骋于东极沙场;也曾轻狂无畏提剑哭啸于帝都大殿,终抵不过皇旨圣意落了个霜华冷宫之囚;也曾于困顿死境幸遇良人,从而结伴逍遥于琉云小筑;也曾有几时得岁月静好偷安于别国他乡……及至归国辅政,重整三军,又为王兄联姻南召,邀得天家观礼……辛苦成就今时越都之繁华,东境之康平!可又待怎样?

  悲欢兴衰竟如过眼云烟,蓦然回首所忆所思依旧无尽苍凉,而今时今地也只剩自己孤单一人,望尽这长街寂寂,依旧前路茫然!往后余生谁可同行?谁共悲喜?谁同患难?纷纷扰扰乱事乱人,此生竟要随波逐流任意飘零吗……她愈想愈觉悲凄难奈,不由得掩面大哭,半生赤诚竟不得一人可诉忧思,竟无一人可慰心凄,倒底这一路走来所为何忙……

  她呜呜咽咽正哭得心伤意苦,忽闻头顶有人问话,“你这丫头也迷路了吗?怎哭得这样凄凉?”声色朗朗,惊得她惊诧举目,顾不及擦拭满面泪痕,盈盈泪光里但见一位布衣少年手牵白马驻足阶前,朦朦月辉下尤可见一幅俊颜清朗,气宇轩昂,一双星眸含笑带暖,神姿风流。

  蔚璃看得几分怔痴,竟有故人归来之惑,疑此身莫不是又入梦乡?

  少年许是见她泪目如泉,雪腮凝露,他那明朗神气间不免又添了几分怜意,重又柔声问道,“只你一人?你个弱女子如何会流落街头?家居何处?是久居越都还是跑来投亲?看你这样子倒也不似怎样落魄,莫不是自己贪玩才与家人走失……”说着竟往蔚璃身边也寻阶坐了,偏头看她,“不过说来,这越都城也确实敞阔,我兜兜转转有大半日了竟似还未走完整个城……”

  蔚璃忍泪看他自说自话,无限悲戚又添无限稀奇,又见他向怀中取出一个荷包,解开来托在掌心递向自己,依旧笑语温和,“你饿了罢?我这还余些糕点……听闻此是东越最有名的桃花糕,你来尝尝。”

  蔚璃更是诧异,见这少年哄劝孩童一般递来糕点,才恍过神来,忙拎了袖端紧抹脸上泪痕,定神看他,又惊又疑,“你是谁?为何要干涉我……”想想“干涉”二字未免问得霸道文邹,不觉止言于此。

  少年笑意清朗,听她言辞爽利当非俗流,亦恳切回言,“我自问非盗非贼,更非拐骗良家幼女的强匪。只是恰逢路过,不忍见你流泪……你可要吃些点心?”说着又递上手中桂花糕。

  蔚璃正陷在无限荒凉里独自凄然,忽遇这样明朗少年暖笑相询,温语相慰,只觉甚是可亲可慰,偏巧腹内正闹饥荒,便也不与他探究来路如何,只大方地拿了块糕点吃了起来。

  少年见她青葱芳华之年却是既不扭捏也不惶恐,便稀奇这样女子如何会流落街头,看那一双眼哭得红肿不堪实是见之心怜,又含笑关问,“味道还好?许是过于甜腻,非我所爱……只可惜此处无茶可买……你能喝酒吗?我行囊中还余一点酒水,是南国的媚儿酥,你放心,此酒并非烈酒……”不等他说完,蔚璃已然频频点头。

  少年欣然,又起身自马背行囊里取出一只酒袋递给蔚璃,“慢一点喝,倒是可以解一解糕点的甜腻……”也是不等说完,蔚璃早已接了去仰头便是一痛畅饮,少年慌忙伸手拦住夺下酒囊,又惊又笑,“怎可当水喝了?看你就是第一次喝酒。这样喝是会醉的!”说着将酒囊藏向身后,重又哄她吃食,“还是多吃些糕点罢。”

  蔚璃见他全然当自己是孩子在哄,不觉可笑,捧了手中的桃花糕倒是吃得满齿留香,似乎也驱了驱夜寒,不禁又想到:逢此穷途末路,所求也不过一味甘甜一壶浊酒罢了!只是未料这等恩义竟是受之于一位陌路之客,可见平生所识到底无用,一腔赤诚终是徒劳,前世所遇真真可怜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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