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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是寻常见海枯,九楹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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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江水一行人来到了九楹郡,临行前江水自掏腰包买了三匹马,因为啊城不通骑术只好让越生桑与他同骑一马。

  耿玉儿颜色太过出众,又张牙舞爪地不许江水糟蹋自己那张天地钟灵毓秀之德的脸。

  无奈之下想着他被封了内力给他裹了严实的秋衣,又洗干净了妆容,总算是媚色稍减。

  只是一路雪发清颜如耿玉儿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也不知现今小姑娘如何想的,清玦君子还不如妖艳的耿玉儿收到的关照多。

  耿玉儿倒是十分开心,直夸这南方的姑娘们有眼光得很。

  一进了城江水就发现整个九楹郡洋溢着喜气,而对于这种现象的好奇直到在食肆里才被店小二解开来。

  江水虽然还有些银子,却是不愿去酒楼糟蹋银两的。

  于是四人直接去了一间看起来不贵的食肆坐下,店小二推荐了几个招牌菜都带着荤腥,又推荐了自家的米酒。

  而越生桑在孝中绝三月饮酒食肉,江水先替他婉言谢绝了,只说再添两份素菜即可,酒也不必。

  小二摸摸头笑道:“几位客人若是吃不惯酒肉可就可惜了。”

  耿玉儿咦了一声道:“你家的酒很好吗?”

  小二忙摆摆手,笑得憨厚:“哪能啊,客人从外地来的不知道,三日后寸家大小姐要抛绣球,寸老爷摆了好大的宴席在城东呢,整整要摆三个日夜!”

  闻言耿玉儿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江水笑了笑让小二下去准备菜即可。

  他们都没有掺和的意思。

  越生桑未出孝期,啊城又是越家书童,江水是个女子,耿玉儿又是个龙阳之好的。

  江水与越生桑商议后预备找个客栈大家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一晚,她再买些干粮水囊以备接后路程。

  耿玉儿嘟囔几声怎么又吃干粮啊被江水以贫穷为由镇压下去。

  耿玉儿这才突然想起来一路上自己都是在花江水的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闭嘴了。

  至于啊城自然是听他家公子越生桑的。

  倒翠客栈里要了三间普通客房,由着小二牵马吃草去。

  又找店家准备了三五日的干粮肉脯与水囊放在自己客房中,江水看天还亮堂预备着出去看看。

  走了一路想着耿玉儿嗜甜,又单独替他买了些糕点。

  因着这几日的相处江水也看出来他之所以“采花”乃是身中毒素积淀。

  她给他吃的确实也算是压制毒素的药,眼下有了甜点总不用担心他每日央着自己要吃糖豆了。

  七日一次服药,大约四十九日后就能除了一身淫毒。

  这个孩子,倒是个招人喜欢的,江水虽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总有些做姐姐的操劳心思。

  街上行人不多,大约都去凑热闹了吧,江水心中想到。

  “姑娘可来点胭脂水粉?”

  回过神她居然已不自觉停在了一个卖女子梳妆用品的小摊之前,老板娘原本打算收摊,看见有姑娘过来亲切地停下手中收拢的活计问道。

  江水素来不施粉黛,但多少有些爱美心思,当下也不推辞在摊前挑选了起来,拿着洗朱色的一盒胭脂倒真的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老板娘见她犹豫笑着夸道:“姑娘肤色白皙,这颜色正配姑娘,用的是最娇嫩枝头花。”

  江水有些意动,放在鼻前轻嗅香清幽,间有药香意。

  老板娘将耳畔碎发别过耳去,露出铃铛耳饰,笑得亲热,从摊子下的抽屉中取出来一盒胭脂,打开来正是与江水手中一样的颜色。

  牵过江水的手,老板娘用手指点了些胭脂在她的手上晕染开来,“姑娘你瞧,多好看啊。”

  白皙盛光的素手晕开了洗朱色的胭脂,芊眷缠绵极了,确实很好看。

  老板娘看她怔仲神色,又拿起了口脂与黛粉,笑盈盈地朝她推荐着。

  江水问了价格也还实惠,也挑了七八样,老板娘乐极,又添了件小的口脂当做添头送她。

  “姑娘找你的钱,”擦拭干净了涂抹在江水手背上的胭脂,老板娘将这些梳妆用品都收拾好连带着找回的银钱一并递给她,又夸了一句,“姑娘模样生的真好。”

  江水一愣,“这便算是好模样了?”

  老板娘乐呵呵地道:“姑娘生得干净,周身气度也好过了富家小姐,叫人看着舒心。”

  不由摸摸自己的脸,江水微微笑了笑道谢:“您过奖了。”

  江水见过不少的美人,自知这张脸只算颜色平庸无功无过,除了太过白皙也无其他出众的地方。

  何况她终日对着媚色浑然的耿玉儿与清逸风雅的越生桑,因此更加不在意这张脸的美丑与否,终归是做陪衬的绿叶罢了。

  却在此时被人夸了,虽然内心知道这张脸不如何,总还是夸自己气度好,江水不由觉得有些开心。

  左手拎着给耿玉儿的糕点,右手拎着胭脂,江水此刻就像是寻常的江湖女子出门游玩。

  但是想着自己剩余的银子江水又开始思考着什么时候再接一单海棠榜补贴家用。

  有孩童笑着闹着跑来跑去,天真无邪地玩闹,更有几个闹得凶的险些撞到江水身上。

  全然寻常的日子般。

  走了一半瞧见了间书肆,她又想替越生桑买些书来,出一趟门江水倒像是个散财童子般。

  挂着“或丹书林”的牌匾,普一进去就闻见宜人的书香,坐着一个穿着半旧不新长袍的中年人,案摆枯梅,痛饮读书,直读到涕泗横集。

  看见这样一幕,江水自然不愿去打扰他,将胭脂糕点轻放在门口置物案上蹑足入内。

  可至于挑哪本叫她犯了难,越生桑自幼通读百家书,也不知她能否买到合适越生桑的书籍。

  挑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拿了《洗冤集录》与《三刻拍案惊奇》,读些轻快的书大约也有益于神思吧?

  江水不是很确定地想,却还是拿着书去结账。

  走到书肆主人前时那位中年人还在读书,读到激动处手按在桌案上狠狠下压,江水看去,读得正是《离骚》。

  秋风凋枝,寒鸦红树,痛饮读骚自高格,奇光隔绝拒流霞。

  踌躇片刻江水轻声问:“劳烦?这《洗冤集录》与《三刻拍案惊奇》价值几何?”

  那人头也不抬,只挥挥手道:“拿走罢,今日书肆送书与乡亲。”

  江水道:“我并非九楹人士,先生还是开个价吧。”

  那人抬着醉眼看她,分明神思清明,又看了她手中的书便低下头去,摇头道:“不必,明日书肆关门,今日能送便送,客人若是有喜欢其他的也一并拿走罢。”

  江水还是有些踌躇地点头道谢后拿起了糕点与胭脂,又悄悄留下了些铜币约莫价值相抵,出了门去。

  然而刚出去没几步,江水瞧见浩浩荡荡二十余人朝着自己走来,为首的少年玉面锦衣面色不愉。

  等到他们与江水擦身而过,江水转身看见他们停在了或丹书林门前。

  “陈萧你这书店怎么还不关门哇!”

  少年嗓门很大气焰嚣张至极,却只引来陈萧一声轻飘飘的回答:“晚间便关门。”

  少年还不满意,直跨步进去横骑在桌案上,“你还在读《离骚》啊,看了少说得百八十遍了吧,快别看了跟我姐姐回家去。”

  陈萧摇摇头:“令姊今日等绣楼抛绣球,寻得良人,与我无关。”

  难道不是来砸场子而是抢婚的?

  江水避开到一旁有些好奇,而且这陈萧看来是风骨如剑的人,也不知怎得窝在一间书肆做起了货郎。

  少年正是寸家小公子,名唤寸之鉴,看着陈萧这般作态气不打一出来,招手让手下来:“给我把他的店砸了书都烧了!”

  又指着陈萧鼻子:“不跟我姐姐回家我就把你腿打断,拖也要拖你回去!”

  陈萧依旧不为所动,还将手中书页翻过一张。

  寸之鉴“......?”

  “我家姐姐真嫁给别人了你不心疼啊!”

  “可别装了吧你,当初不知道是谁老大不羞地给我姐姐写酸诗。”

  寸之鉴也只是吓唬陈萧一下,带着家丁给自己壮胆子的,他向来怵这个老师,只是后来瞧见他对自己姐姐有意思才胆子大起来摆着小舅子的谱,递“情书”也是他勤快。

  陈萧这才回应道:“即便是情爱之事,时过境迁又有什么稀奇。”

  寸之鉴不敢置信地问:“那若是我姐姐嫁给了个丑八怪呢?”

  陈萧想了一下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古井无波般开口:“令姊不会随意糟蹋自己的。”

  又说:“你们砸吧,在下告辞了。”

  语毕将残酒饮尽,落盏案上,卷起《离骚》起身而去。

  看着陈萧远去的背影,寸之鉴狠狠剁了脚,大声嚷道:“陈萧你就走吧!走的远远的!我可告诉你我家姐姐一定会找个比你好八百倍的!”

  又对着众多家丁骂道:“以后看见这个人一回就给我打一回,听见没有!”

  跟在寸之鉴身后的一众寸家家丁无不诺诺。

  不过旋即他又转口说:“算了,本公子懒得和他计较,白白错过我家姐姐已经倒了八辈子霉了,下次见到他你们就当没看见。”

  直接跳下书案,竟然就这样置气地走远了。

  江水在一旁目睹全程,忽然对那位寸家大小姐与陈萧的纠葛有了兴趣——隔绝世事久了,总是对一切故事都抱有浓烈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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