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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浩浩岁晏催少年,惊叹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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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晏平沙交涉完的隔日,寸亦剑便将自己所作所为,全都写为文字呈交给逸王。

  储诚庭并非生性多疑之人,对于寸亦剑自己递来的案卷,也就草草翻阅。

  对于她劝说晏平沙的说辞倒是有些意外——这和魏呈萧所追求的可不一样。

  青出于蓝么?

  想来也是。

  只是那晏平沙本不是好劝说的,旁人不知,难道储诚庭还不知么?

  晏家风光自修平将军始,而寸亦剑同为女子,晏平沙厌恶为自己门下说客之余却还是会多几分避退。

  可笑这晏平沙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晏家传承,居然不知晏家的血脉早就不纯了么?

  修平将军为摄政公主毓之义女,死战大旸,一生未曾婚嫁——她何尝有什么子嗣延绵下来?

  自然,这也是皇室能够容忍这摄政公主义女的子嗣延绵之缘故。

  “那寸亦剑有几分可用,只是心性未稳,这套说辞她自己还不能吃透,现在便拿来向我投诚,倒是失了分寸。”

  而寸亦剑自然是不知晓这一节的。

  她还在摸索于官场之中,对于逸王的心思还是难以捉摸,只是为了避免被动这才主动递交。

  不过,储诚庭笑着摇摇头,暗道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点掉即可地同他厮杀几个回合呢?

  秋劫摸不准主上想法,只是认真询问道:“主上预备如何?”

  “放着吧。”储诚庭将纸放在桌上,指节轻叩:“这条道可不是适宜她的路,翻不起惊涛骇浪来。”

  那寸亦剑如今不过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寸亦剑也只能选择这一条路了。

  逸王对此乐见其成。

  鸣雁阵悲声,苦冬百迁徙。

  “明日便该是你动身之时了,”储诚庭又提起来这件事,他沉吟道:“无论如何,保住那卿哉一条性命。”

  秋劫颔首:“是,属下明白。”

  最寒冷的冬季已经悄然过去,距离储诚庭留意起江水时至今日,已经是第三年了。

  浩浩岁晏催少年,春草秋风留不住。

  于大雪深寒中,忽觉灵光,春已至。

  “将一切都提上日程。”

  储诚庭吩咐下去:“秋曲在武林会之前还不能完成任务的话,就退回来受罚。”

  闻言秋劫心中一凛,当下受命:“是。”

  与此同时,江安叶家,越生桑院中。

  比之京州苦寒,江安算得上气候融洽了,用着冷水浣衣也不至于难于忍受。

  啊城正在仔细浆洗衣物,他忍不住小声碎碎念,自家公子哪里都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面皮太薄了。

  他自己明明是叶家正儿八经的世交与客人,还是叶景行的小辈,可是公子却一次次拒绝了叶家安排小厮照顾起居的好意。

  欸,这不就只能由自己来包揽所有活计了么。

  整个人腰酸背痛的,没得一刻休息时间。

  念叨着一半,忽然拍了拍脑袋想起来还煎着药在炉子上,忙不迭地跑到咕噜咕噜的烧火炉子前。

  在衣摆上擦了擦皂角的残留,啊城小心捧起来药壶,又进屋内倒进碗里等着公子回来。

  说起来这几日也不知公子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啊城内心默默想到。

  “越公子不必担忧,纵然家主如今不在府中,但对付几个纨绔也不算什么。”

  叶向衡对于越生桑有些谦恭之态,又道:“越公子今日受惊了。”

  而越生桑却也只是缓缓摇头,那不知谁家的纨绔嫉妒自己文名才貌,打杀上了那间茶舍,是他给那茶翁添了灾祸了。

  但叶向衡是叶景行惯来器重的弟子之一,处世颇为妥当,也先一步便安抚了茶翁。

  越生桑倦笑道:“此番多赖叶兄出手相助。”

  “哪里哪里,越公子本就是叶家贵客。”

  不说叶家与灭族的越家的多年情谊,但凭越生桑这个人,叶向衡便不敢怠慢。

  他看着啊城探出一个头来,想起这是越生桑自越家带来的小厮,也笑道:“那越公子便好生休息吧。”

  又对啊城说:“好生照料你家公子。”

  啊城点点头:“好的。”

  越生桑与叶向衡二人复又寒暄两句,叶向衡这才离去,而越生桑静驻送客片刻后也进了院门。

  走了四五十步入了门,瞧见冒着热气的药碗,越生桑指尖刚触碰到药碗边缘便感受到了烫灼。

  他略摩挲了指尖而后缓缓收回手,啊城则是好奇问:“公子,你刚刚在和那人说什么?”

  瞧了一眼啊城,越生桑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几日受邀前去文会,今日遇见一个纨绔子弟,偏要给我些颜色,叫叶家制止了。”

  “哦原来是这样。”

  啊城点点头,笑嘻嘻道:“真的是多亏江水姑娘呢!公子现在身体好了不少呢,是该出去走走看看。”

  陡然提起江水,越生桑微微变了脸色,啊城也突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讷讷不敢言语。

  叶景行为了叶俟清的名声喝令所有的叶家子弟保持缄默,不得外泄一点的消息,而后就匆忙带着叶俟清去往寸霄门求医去了。

  即便叶俟清是为非作歹之人,但叶景行毫无黑白之辨,只有满腔的爱女之心。

  这叫他怎能再对这个前辈怀有什么敬意!

  这番作为,一如当年江青梗杀出叶家后,叶景行扫尾的掩饰。

  江青梗,江姑姑......她也只是个不过比自己大了几岁,平白长了个辈分的小姑娘而已!

  江水......

  “往后——”

  “罢了。”

  越生桑摇摇头,他端起药碗,转身走出了屋外。

  啊城忙更在公子身后,看公子正对着渐显春景的院落一言不发。

  他可只是一个小厮书童啊!

  越生桑将渐渐冷去的药一饮而尽,而后把空碗递回给啊城,余温未凉。

  “外边天寒,公子还是进屋吧,我烧了炭火暖和呢。”啊城小心翼翼抱着碗说。

  越生桑摇摇头:“江安温暖,何必要进屋。”

  啊城跟着说:“哦哦,那我先把药碗收拾了。”

  越生桑微微颔首:“去吧。

  啊城笑:“好的公子!”

  江水,卿哉,你们如今又在何处,又遇上了何事?

  一阵寒风吹来,越生桑原本下意识的以袖掩面,却久久没有咳嗽出声,这才想起来在江水的药效下他早已与寻常健康人无异。

  孝期未尽,越生桑忽然有了饮酒的渴望。

  于他不长不短二十年中,耿玉儿不过算是惊鸿一瞥的遇见,偏偏他至今还记得那张被耿玉儿自卑而弃之不用的信笺。

  还有他唇角的黑血,跌落时的水花。

  “生桑台启,

  自经判袂,秋去冬来。山沉水凝,清供枯折。

  自江安境外分别,每忆初遇唐突,惭而生喜,迩日别离不舍,而今绿梅新开,如君清骨妙风。

  今夜三更,庐外城中,冷茶待客,独行勿言。

  友,耿玉。”

  想他越生桑此生所悲恸惊叹者,唯有一个耿玉儿。

  枉他被称为清玦公子,难道耿玉儿,便不是一枚有缺陷但任然熠熠光辉的美玉么?

  为了你的心愿,为了你眼中的盛世。

  生桑纵死,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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