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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梧桐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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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大院在燕京的房价是最便宜的那种。
宋星月大学毕业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工作,只好四处漂泊,后来在某棵电线杆上看到了梧桐大院出租房屋的广告,双人合租,一个月只要九百块,就拖着行李搬到了这里。
梧桐大院是现代型的燕京四合院,共八层,每层楼大概有三十几户人家。大院中央的梧桐树有五层楼高,每到秋天的时候,金黄色的梧桐叶刮得满院子都是,好看是好看,就是扫起来要命。
宋星月的面包车开进梧桐大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小宋,又加班啊。”
门卫秦大爷在门卫室里翘着二郎腿,抽着三块五一包的烟,笑着跟他打招呼。
“是啊。”
宋星月朝他笑了笑,刚把面包车开到梧桐树下,就看到陈香嘴里衔着半截香烟,光着魁梧健硕的上半身从某个屋子狼狈的跑出来。
随后又是一件蓝格子衬衫被扔出来,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咆哮声:“离老娘远点!”
“你别这么大火气嘛,都是街坊邻居的,肥水又没流外人田,消消气。”
陈香咬住半截香烟,若无其事地接过蓝格子衬衫,搭在肩膀上,偏头刚好看到宋星月开车进来。
他猛地吸了几口烟,“呸”地吐在了地上,胳膊搭在面包车敞开的车窗上,脸上露出坏笑:“星月啊,你小子昨晚又没回来,是不是出去干什么坏事了?慢着,车上怎么好像有香水的味道,让我闻闻,头香有柑橘、茉莉、紫檀的清新香气,体香是尼罗河睡莲的轻盈淡雅,底香是乳香和西洋柏的和谐交融,整体香气透发,清雅怡人。”
陈香猛地一拍车窗,两眼发光:“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陈香就是和宋星月平摊房租的室友,已经二十八岁了,平日里生活很不检点,满嘴花里胡哨,也没个稳定的工作,据他所说,在离梧桐大院不远的工地里搬砖。
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积蓄就是借给宋星月出去拉活的面包车,赚来的钱二八分,这二分是宋星月硬塞给他的,陈香的本意是分文不收,反正工地就几步远,搁在院子里闲着也是闲着。
宋星月伸手在后座摸了半天,扔给他一个绿色瓶子,陈香接过来一看,绿色瓶子上写着:
六神花露水,你值得拥有。
宋星月昨晚出去拉客,路过东屋的时候在车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面,他死了!
简直就是晦气。
他回来路过超市的时候准备买瓶香水什么的,洒在车上,想着能驱驱邪,挑来挑去,发现自己连最便宜的都买不起,所以就买了瓶花露水回来,好歹能驱蚊子用。
宋星月下了车,两人一起往他们的屋子走去,门上还挂着锁。
陈香掏出钥匙麻利的开了门。
屋子里只有两张床和一些简单的设备,前天换的衣服还挂在椅靠上没有收拾,桌子上放的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看样子陈香昨晚也没有回来,一直待在宁薇儿的屋子里。
宁薇儿就是把陈香赶出来的那个女人,在梧桐大院附近的发廊上班,平时也没见两个人说过什么话,没想到昨晚勾搭到一块去了,但是不知道陈香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宋星月昨晚就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个噩梦,此时浑身疲惫不堪,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搁,直接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埋头大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宋星月闻到了泡面的香味,偏头就看到陈香放荡不羁的招牌式姿势,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手里端着一桶泡面。
宋星月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啊?”
陈香“吸溜”一声吸掉挂在桶沿的面,含糊不清地说:“快八点了,喏,桌子上还有一桶面,刚泡的,我还在想一会帮你吃了呢。”
宋星月顿时清醒过来,起身把面抱在怀里。
“瞧你那怂样。”
宋星月嘿嘿笑着揭开桶面的纸盖,边吃边问:“都快八点了,你怎么还没去干活?”
“砖搬完了,休息一天。对了,刚才看你手机来了条消息,我帮你回了一条。”陈香说完还嘀咕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热啊……”端着面就出了房间。
两扇窗户都是开着的,凉风习习,哪里热了?
宋星月顿时感觉不妙,把面放下,走到床边,点开手机里的信息一栏,果然看到上面躺着几条已阅过的信息。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略略略,油嘴滑舌!”
这条信息竟然是李覃檬发过来的!
宋星月顿时犹如雷击,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连忙翻开了信息记录。
“在徐烟楼!九点钟开始!不好意思啊,昨晚睡着了,没看到你的信息,谢谢你的提醒。”
发信息的时间是六点三十,估计她那时刚醒,看到了自己昨晚发给她的那条信息。之前那条是群发的,宋星月就没有在意,没想到她还认真的回复了自己。
宋星月连忙翻下一条信息,是“自己”发出去的。
“哦,没事,你还回复了啊,有心了。我到时候过去。”
我去,自己刚才就是这么个想法,陈香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学我的语气发信息。
李覃檬没多久发来第二条信息:“嘻嘻,那是当然!倒是你,怎么那么晚还没有睡觉啊?”
李覃檬的性格是真得好,难怪走到哪里都备受欢迎,半分钟没到,“自己”立马就回了过去。
陈香八成是捏着手机在等信息,不,是十成!
“晚上加班,我作为公司的经理当然要以身作则。”
不要脸!
宋星月想了想,觉得这句话不太合适。
简直无耻!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经理了?他什么时候进的公司自己都不知道?还以身作则?
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嗯,同意。”
李覃檬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应该是有事去了。
这句话看上去明显就是敷衍,一般来说话题已经终结了才对,但是“自己”却紧追不舍,依旧是半分钟未到就把信息发了过去。
“我会好好休息的,多谢李大美女关心了。”
冒充自己就算了,居然还发出去这么不要脸的信息!自说自话,李覃檬什么时候表示关心自己了?
没看见的东西不要随便脑补好不好!
李覃檬又发来一条信息。
“没想到你居然会夸人哎!”
后面还跟了两个惊讶的小表情。
李覃檬这么惊讶也是正常,自己在大学期间,除了正常课程基本就窝在宿舍里不出去,更别说和别人交流了,遇到妹子脸都要红上半天。
就是个宅男,宋星月自定义。
陈香迅速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没有,我只是不擅长说假话而已。”
不擅长说假话,还而已?
宋星月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呵呵来形容。
过了一段时间,李覃檬发来了信息:“略略略,油嘴滑舌。”
宋星月捏着手机一言不发,低着头,肩膀不停颤抖着。
陈香端着面走了进来,“吸溜”一口,问:“怎么了,得癫痫啦?”
宋星月站起来,走到桌边,端起泡面喝了口汤,吃了口面,“啪”地一声把面摔在了地上。
“陈香!这就是你说的回了,一条!”
陈香看了眼地,桶还是桶,面和汤已经没了。
“呦,吃得还挺干净。我这不是帮你撩妹子吗,瞧,这就是哥奋斗后的成果,你小子就等着抱媳妇吧!”
宋星月生无可恋。
“我一会儿还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死定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呢,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左拥右抱了。唉,要指望你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真的就要死在沙滩上了,等死的。”
宋星月无动于衷。
“死定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陈香放下面,拿起刀:“行,那我勉为其难帮你这把。”
这个流氓简直把廉耻二字视作空气。
宋星月看了看时间,离聚会的时间快到了,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风一般地冲出了房间,边跑边喊:“晚上再回来和你算账!”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住在梧桐大院的燕漂族纷纷醒来,一番洗漱后,背着公文包浩浩汤汤的走出了大门。
陈香吃着面,脸上堆满了感慨:“人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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