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雨燕的恸哭 > 第二百五十章

我的书架

第二百五十章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守门人能直接和真神交流,死后进入神的国度,这是一种殊荣。”

  “殊荣?”少年霍然拔高了音量,“我是图兰的王储,知道所有秘密,少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我,我要解除弟弟身上的契约。”

  “契约一旦缔结,绝不可能解除。”

  “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大祭司没有回答。女祭司却突然开口道:“有一个办法。”

  少年霍然抬头,望着自己的妻子。她俯下身,怜惜的抚摸着菲尔德的脸颊:“只要把他的灵魂锁在某件器物中,阻止死后回归门中,就能延续他的生命。”

  “但强行更改命运的轨迹,违背了神的旨意,一定会遭到报应。”大祭司的脸色变了。少年站起来,回头深深的望了菲尔德一眼,郑重的跪下来,给祭司磕了三个响头。

  “我要我弟弟长命百岁,活到白发苍苍。”他字字铿锵,“有报应,我狩着!”

  三皇子坐在神殿里,端详着面前的信使。

  “你知道我的愿望吗?”

  “您不是表明希望加强与外邦的商业贸易,降低图兰的傲慢态度,与最强的民族缔结友好商业关系吗?”

  “你是指……克里蒙特王国?”

  “我们心照不宣。”

  “皇帝支持我吗?”

  信使点头赞同:“陛下欣赏您的办事风格,不愿让好战的摄政王登基,这会让两个国家都陷入灾难。您冷静沉着,和您才有缔约协商的可能。”

  “假如我背叛了图兰,我的生命将遭到威胁。”

  “当我们想登上王位时,总是无法避免风险。”

  “这很难。摄政王在军中威望极高,还有柯伦泰家族撑腰。”

  “不管摄政王有多高的威望,现在还是老国王统治图兰。只要剪除了他的党羽,毁掉国王的信任,此人就不足为惧。”信使说,“大权在握一辈子的人,怎么能容忍权力旁落,儿子的威望盖过自己?何况王子和外臣往来过密是任何君主的大忌。对一个好战的王子而言,战死沙场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需要做什么?”

  “保持原状,让国王相信你别无所求,尽量散布柯伦泰家族叛国的谣言,我们会让这个谣言成真。”

  “容我赞扬您高明的策略。”

  “这只是个初步的合作。恭喜您,殿下,我觉得自己在跟国家未来的国王交流,即使这条路还很长。”

  次年寒冬,少年和柯伦泰将军的部队遭到围攻,被打得大败。这是近百年来图兰的第一场惨败,老国王闻讯震怒。他早就不满王储和柯伦泰家族往来过密,又收到密信,称柯伦泰家族早就和克里蒙特王国勾结。国王怒不可遏,当即宣布解除两人的军权,将少年软禁在宫中,以叛国罪处斩柯伦泰将军。

  少年闻讯,在宫外长跪不起,恳求国王收回成命。夜里大雪纷飞,他带着伤在宫外跪了两天两夜,终于昏死过去,抬回去就发起高焼,他向来身体强健,却一病不起。老国王虽然昏聩,毕竟心疼儿子,柯伦泰家族的故友又纷纷求情,求情的奏折雪片般堆满了书案,才改判了流放。

  临行前,将军来见了少年一面。但少年病得人事不省,他在病榻前默默坐了很久,离开时给了菲尔德一封信,让他交给兄长,摸了摸他的头就离开了。

  少年醒来后,他已经走了,甚至没来得及见恩师最后一面。他把那封信翻来覆去读了无数遍,泣不成声。

  几个月后,图兰老将柯伦泰将军在流放途中因旧伤发作病逝,享年四十八岁,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少年变了,变得寡言少语,神情冷漠。军权被卸,他一下子清闲下来,昔日人来人往的东宫门庭冷落。他整日陪着妻子,或者教弟弟读书写字,但不管菲尔德如何恳求,他绝不教菲尔德行军打仗。当菲尔德深夜路过卧房时,却发现少年正抱着妻子的肩膀痛哭,她一言不发,只是搂着他的头,温柔的梳理着他的头发。

  三个月后,南方强大的克里蒙特王国举兵入侵。老国王赶走了柯伦泰家族,自毁长城,寒了众将的心。边境连连告急,偌大一国,竟然没有一支军队能挡住敌军。朝会上吵得乌烟瘴气,却无一人肯领兵出征。

  “儿臣请缨。”

  一个声音突兀的击碎殿上的沉寂。国王愕然抬头,只见少年站了出来,单膝跪在阶前,语气平静:“只要儿臣还拿得动手中刀剑,必定让敌军有去无回!”

  少年站在宫中,张开双臂,任由妻子为自己穿上征衣。她仔细的整了整衣襟,从柜中取出一套玄铁盔甲。在得知恩师被流放的当日,他就把盔甲锁进了柜子里,却被她收了起来。十四出征,十六挂帅,盔甲上伤痕累累,每一道伤痕都是荣誉的勋章,被擦拭得闪闪发光。

  “你一直收着它吗?”

  “是啊,我总觉得你还有用得到它的一天。”她亲自为丈夫披戴甲胄,手指抚过他的臂膀,眼角落寞的垂下。“尽管我祈祷这一天永远不要来。”

  少年突然伸出手,紧紧把她搂进怀里。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想感受他的心跳,冰冷的盔甲却横亘在两人之间。“真希望我能身为男子与你一同出征,哪怕只能当你帐下一名普通士兵。”

  他的喉结滚动,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只挤出一句话:“如果我没有回来,遇到值得托付的人就嫁了吧。”

  “你放心。”她轻笑道,“我才不会一辈子给你守寡。”

  “……抱歉。”

  “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柔声说,“我把每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珍惜。”

  她双手捧着佩刀,眼里柔情似水:“愿君此去万事顺遂,百战百胜。愿来年春满花开,山河无恙,吾君平安归来。”

  少年离开了首都,一度退敌于国门之外,却敌不过背后的明刀暗箭。由于叛徒出卖,他被十万敌军围困在沙漠中,拒不投降,率军战死在死亡海岸,终年二十一岁。

  消息传到首都,他的妻子正在神殿中祈祷。听说了丈夫的死讯,她平静的打发走了传令官,拔出匕首割断喉咙,追随丈夫而去。

  菲尔德茫然的站在宫中,仰望着宫门上悬挂的黑纱。死讯传来,老国王悲痛欲绝,下令举行国葬。宫中丧钟长鸣,天空阴霾,狂风大作,黑纱被强风高高卷起,像遇难的船帆一样猛烈飘扬。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