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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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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小不点都不在了。等我死了以后,就会装在黑色的小盒子里,和她们永远在一起了。”

  莱特沉默了片刻:“你不怕死吗?”

  “不怕。”凯特摇了摇头,“爱莎告诉过我,死就像睡着了。我很想早点见到她们。”

  莱特的胸口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回头去拿橘子,橘子却骨碌碌的滚下石桌,跌落到树丛中。

  凯特立刻扑过去捡橘子,却被石头绊了一跤。莱特还没来得及扶她,她忍痛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爬进树丛里捡起橘子,小心的抱在怀里。橘子已经摔坏了,果皮上沾满了泥土。莱特说:“都摔坏了,不要了。”

  凯特的表情僵住了,她匆忙拿衣袖擦着果皮上的泥土:“没有摔坏,只是有点脏了,扔掉多可惜啊。”

  她努力想把果皮擦出一点光亮,莱特皱眉道:“别擦了,这里还有一大筐。”

  “没有坏,真的没有坏。我保证。”凯特完全听不进她的话,直起身,拖着伤腿往屋里艰难的走去,莱特听到了水流声。没多久凯特出来了,她跪在莱特面前,小心翼翼的捧着橘子,讨好的笑道:“你瞧,我把它洗干净了。”

  莱特静静的望着她,凯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的颅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深伤,是跳楼时留下的,还没有完全痊愈。见莱特没有反应,凯特捧着橘子的手开始发抖,脸色越来越白,好像极力控制着不哭出来,满眼都是绝望。

  就在这时,莱特接过了橘子,他剥开橘子皮,把橘子扔进嘴里。凯特呆呆的望着她,她啃得汁水横流,不一会儿就只剩果核。莱特擦了擦嘴,望着她说:“我会再来的。”

  莱特没有食言。翌日傍晚,他带了一个篮子来到木屋,篮中装着一只光溜溜的山鸡和一本书。凯特接过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这是我最喜欢的漫画。”莱特在水龙头下冲着山鸡,“这套漫画已经绝版了,不要弄丢了。”

  “你在做什么?”

  “炖鸡。”

  “你竟然会做饭?”凯特眼神古怪的看着她,莱特握着菜刀,严肃的思考从哪里下刀:“小时候爸妈都要工作,我要带弟弟,当然得做饭。不过我至少有十年没进过厨房了。”

  没等凯特答话,他便咚咚咚的剁起鸡块来,架势好像在剁着敌人的头。凯特收回目光,落在手中的漫画上。这本漫画已经很旧了,曾被人一遍又一遍的翻阅,书皮磨损得很严重。

  山里日落早,天色很快一片深黑。屋里点着暖黄的灯,两人围着小桌对坐,莱特心安理得的给自己盛了一碗肉多的,一边喝汤一边观察凯特:“好吃吗?”

  凯特迟疑着点点头,把汤喝光了。莱特眼神微动,却没有开口。这天离开时,他对凯特说:“这套漫画是连载版,一共十六本,下次我会给你带第二册。”

  “嗯。”

  “你想吃柿饼吗?有人送来了一些柿饼,又甜又糯,很好吃。”

  凯特点了点头,莱特说:“下次我会给你带下一册漫画,记住啊。”

  这天晚上,凯特躺在床上,读起了那本漫画。漫画的男主角叫辛巴达,是个勇敢无畏的海盗,她和同伴杜巴、梅弗、隆格和费卢兹穿行于现实与魔法世界,展开了征服大海的壮丽篇章。第一册讲的是辛巴达为了解救被男巫困住的城市,需要得到五颗魔法宝石,她读的入了迷,好几天都沉浸在书中的世界。然而莱特只给她拿了一本,凯特只好翻来覆去的读着,猜测着接下来的剧情。

  每周六下午,莱特会定时出现在小屋外,带着下一册漫画和当季新鲜的蔬果,有时是青核桃,有时是刚刚采摘的草莓。凯特坐在桌前读漫画,她就在对面剥核桃仁,好几个小时两人都一言不发,只有时光悠然流逝。

  如果晚上没有事,莱特就会用完晚饭再走,但不管凯特如何恳求,他每周只来一次,只带一册漫画,绝不剧透,比闹钟还准时。

  “……然后,吉尔伯特生气的说,‘你干脆变成一只海胆,圆润的滚回海里算了’,我说‘我才不要当腔肠动物,吃进来再吐出去好恶心’,吉尔伯特就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我,说‘海胆有肛门,白痴’。”

  莱特把吉尔伯特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末了愤怒的控诉:“她上次讽刺我长得像海参,这次就变成了海胆!你倒说说,我哪里像海胆了?”

  凯特低下头,一抹微笑从脸上悄悄掠过。莱特正在气头上,突然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她,大声说:“你刚才笑了吧?”

  “没有。”

  “就是笑了。”

  “没有。”

  “就是——”

  凯特一肘捅向他的腰,莱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书又翻过一页,凯特翻翻后面的漫画,问道:“这套漫画完结了吗?”

  “早就完结了,很老的漫画了。我小时候中毒太深,觉得海盗是世上最帅的职业,老幻想自己是辛巴达,还笼络了一伙朋友打算出海。”

  “结果呢?”

  “被我妈揍了一顿,还把漫画没收了。”莱特悠悠叹了口气,“当年连漫画都买不起,现在随时都能出海,心却老了。”

  “这有什么,等到手上的事了了,你就去买一艘大船,带上几个可靠的同伴,走到哪儿算哪儿。世界这么大,说不定真的能发现一两个宝藏。”

  “我要宝藏做什么?我又不缺那些。”莱特望着天空,“我只是很羡慕。”

  “谁?”

  “小时候的自己。”莱特仰面靠在椅子上,扭头道,“你果然没有疯。”

  凯特沉默了很久:“我希望自己真的疯了。”

  莱特回过头,凯特垂下眼帘,没有出声。巨大的古木在头顶伸展开来,阳光筛落的树影投在书页上。微风吹过山岗,树影摇曳,一时满世界都是轻柔的沙沙声。

  “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莱特说,“我既然接了你来,就不会介意你父亲的事。”

  “你当年明明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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