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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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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特站在院中,深深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她只在福音之家住过六个月,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但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怀念。她路过走廊,发现去年在花盆里种下的郁金香已经含苞待放。她经过花架,葡萄藤上生出新叶,肥沃的柑橘园里,一片片青翠绿得发蓝,金合欢爬满篱墙,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柑橘园里蜂飞蝶舞,生机盎然,一只橘猫趴在花架下睡得香甜。这里仿佛始终有一颗活跃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永不止息,在柑橘树荫下,清泉日日夜夜从沙土深处涌出。

  凯特回到了那间小木屋,屋里的摆设还保持着莱特离开时的样子,只蒙上薄薄的灰尘。凯特来到主卧,打开衣柜,挑出莱特最常穿的衬衫抱在怀里,把脸深深埋进衣服里,仿佛上面还留着莱特的气味。

  凯特觉得很疲倦,便倒在了床上,抱着衣服蜷缩成一团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很久,梦里始终是一片温柔宽广的湛蓝,蓝如晴空大海,她被这片湛蓝拥抱着,沉入了安宁的梦乡。

  “爸爸!”

  一只柔软的小手拧着凯特的耳朵,凯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里,一个小女孩正跪在身上,试图叫她起床。女孩皮肤雪白,有着和凯特一样卷曲的褐发,眼睛却蓝的像大海。

  “莱特呢?”凯特脱口而出。女孩理所当然的说:“和哥哥一起去打猎啦,她走的时候见你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你。”

  凯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女孩软软的小胳膊挂在身上,撒娇般蹭了蹭她的脸:“爸爸,我饿了。”

  “想吃什么?”

  “蛋包饭。”

  凯特抱着女孩进了厨房,屋里窗明几净,角落里堆着积木,一只小白猫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女孩个子太小,凯特把她抱在凳子上,她嫣然一笑,凯特的心都化了,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锅里的油噼啪爆响,凯特熟练的做好早餐,女孩笨拙的握着勺子,一口一口的把米粒送进嘴里。

  凯特刚开了一个罐头喂猫,门轰的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射进屋里,差点把凯特撞翻。“老爸,肉呢?”

  “哥哥!”女孩欢喜的叫道。莱特不耐烦的把男孩拎起来,在屁股上打了一下:“吃吃吃,你一天除了吃还会做什么?”

  “回来啦?这么早。”凯特笑吟吟的说。莱特提着一只捆得结结实实的山鸡进了屋,搂着凯特的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男孩却不乐意了,蹦的老高:“我也要亲亲!”

  “只有老公才能亲老婆,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个老婆啊。”

  “你在乱教儿子什么呢?”凯特无奈的望着自己最爱的两个人,简直像面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她把儿子抱起来,在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又吻了吻女儿柔嫩的面颊。男孩扭动着身子眉飞色舞,还朝莱特拍了拍屁股。

  “莱特,他真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凯特笑弯了腰,莱特严肃的问道:“我小时候有这么欠揍吗?”

  凯特笑而不语,男孩张开双臂要抱抱。莱特怒道:“不会走的时候整天要走,刚会走了又要人抱,烦死了。”

  “我不是你爸吗?没良心的小崽子。”

  “你说什么呢?妈妈~”男孩扮了个鬼脸,莱特勃然大怒,一大一小在屋里撵作一团,凯特架起锅炖鸡汤,浓浓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

  莱特在院子里劈柴,男孩笨手笨脚的帮倒忙,两人的拌嘴声不断传来。凯特搂着女儿坐在躺椅上,柔声给她念故事,却渐渐犯困了。半梦半醒时,她感到有人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就像她刚从死亡边缘回来时一样。

  凯特猛的睁开眼睛。

  远方涛声往复,风轻柔的拂动白色的纱帘,屋里却空无一人。凯特站起身,把衣服重新挂好,用自己的衬衫套住莱特的衬衫,连袖口都仔仔细细套在一起。她眷恋的抚过衣领上的褶皱,目光柔情似水,眼角却落寞的垂下。

  “我爱你。”凯特轻声说,“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是我一生一次的奇迹。”

  随着凯特的病情恶化,兰斯发现她经常面露疲倦,好几次开着会途中睡着了。兰斯有些担心,押着她去检查好几次都没查出病因,凯特又一直强调说自己没事,只是工作太累了。兰斯只好让医生开了些调养的药,直到凯特突然病倒。

  接到电话的时候兰斯还在外省出差,同事只说凯特在会后晕倒,已经送到医院抢救了。兰斯浑身发冷,立刻赶了回来。尽管凯特很快转危为安,但联系到她最近反常的表现,兰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求医院对她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多系统器官功能衰竭?”

  “是的。病人的每个器官系统都有明显临床异常表现,这次就是免疫机能衰弱导致的并发症。”

  “这……能治吗?”兰斯结结巴巴的问道,舌头被问题的重量压得动弹不得。医生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如果一个器官衰竭,还可以考虑移植。但全身脏器都在衰竭,只能说寿数将尽。”

  “寿数将尽?”兰斯脸色惨白,“但她还不到三十岁啊!”

  “她的石化病已经发展到晚期,脏器的衰竭程度跟垂暮老人一样。此外,她的凝血机能在不断下降,体重减轻,心排血量减少……”

  医生喋喋不休的说着,兰斯耳畔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还能活多久?”兰斯颤声问道。

  “如果好好休养,保持心情舒畅,最多还有三个月。”

  兰斯的心脏仿佛裂了一个口子,鲜血横流,终于明白为什么凯特最近对自己好了很多。他浑浑噩噩的下了楼,脑海里一片空白。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夜已经深了,他伸手去推门,门却自己开了。宁静的月光照进病房,屋里只有点滴的声响。凯特依然在沉睡,面色犹如苍白的象牙。

谷</span>  兰斯在床边坐下,抚弄着她的头发,心如刀绞。不久前,她以为她们还有许多时间,然而现在每一秒的流逝都像脉管滴血。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缕白发。兰斯的手一颤,仿佛被针蛰了一下。借着月光,她才发现凯特的头发里竟然混杂着许多白发,异常刺眼。她才二十八岁,就已经两鬓斑白,眼角和嘴角都有了细密的纹路。

  兰斯的心好像被尖利的爪子刨了一把,疼得抽搐起来。他怕吵到凯特,只得紧紧咬住嘴唇,眼泪在衣服上浸湿了一大片。回去以后,他想了很久,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为凯特做过什么。她去首饰店定制了一对白金戒指,决心要让凯特高兴一次,换上正装来到病房。

  凯特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发呆。外面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叶片绿得像翡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风轻轻吹拂着额前的刘海,点点碎金在肩头摇曳起伏。她穿着白衬衫,眉眼俊秀,笑容温柔,仿佛还是初见时的少年。

  “今天局里有什么活动吗?”她温和的问道。兰斯绷着脸,紧张得浑身僵硬。凯特诧异的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单膝跪下,打开首饰盒。

  “往后一生,让我来照顾你吧。”她说。

  凯特的瞳孔慢慢放大了。她怔怔的望着戒指,目光落在了兰斯脸上。兰斯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她在娶和嫁之间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用这句话,自己还颇为满意。

  一滴泪水落在了戒指上,兰斯以为她被感动了,却看到凯特的眉心紧紧拧成一团,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机械的流着泪。

  “你怎么了?”兰斯慌了神,凯特把脸埋在双手间,发出了骇人的哭声。她失声痛哭,把长久以来的辛酸和痛苦一股脑的倾泻出来,最终不可抑制的变成了嚎啕。

  “你别哭啊!我哪里又做错了吗?”兰斯吓坏了,连忙抱住她。凯特拼命摇头,哭得浑身发抖,泪水灼焼着她的脸颊,一点一滴被身上的衬衫吸了进去。

  凯特没有解释,兰斯便不敢询问缘由,但凯特终究接受了兰斯的求婚。婚礼上警局的同事都来了,纷纷向两人道贺,只有里昂知道所有内情。

  “你真的原谅她了?”婚礼结束后,里昂私下把凯特拉到角落里问道,凯特说:“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跟兰斯复合吗?”

  里昂一时语塞,凯特抚摸着戒指,平静的说:“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后悔。”

  里昂长久的注视着凯特,终于开口道:“你幸福吗?”

  凯特沉默良久,望着兰斯穿着白色礼服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婚礼过后,凯特不顾病情恶化,坚持留在警队。凯特一直和吉尔伯特保持联系,暗中策划越狱行动,尽管凯特并不信任吉尔伯特,但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参与行动,只得一遍一遍落实着行动中的细节,祈祷行动一切顺利。

  劫狱前夜,凯特独自站在卧室中,拔出了清姬。两人正式交往后,莱特声称要送凯特一件礼物,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子。莱特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柄乌沉沉的长刀。刀长两尺有余,散发着沁人的寒意。凯特拔刀出鞘,刀刃发出一声清啸,清澈如水的刀光映着她的面容。

  “好刀。”凯特的眼睛亮了。莱特微笑道:“此刀名为清姬,东方暻国所铸,以千年毒蛇九婴腹中的寒铁炼成,是当年景清公主嫁入教廷时的嫁妆,后来流入图兰宫廷,被图兰国王阿鲁玛三世赠给先师霍华德·卡夫曼,作为结盟的信物。老师赴死之前把它留给了我,是我离开图兰时唯一带在身边的东西。”

  凯特一愣,连忙收刀入鞘:“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拿着。”莱特沉声道,“我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它,但你既然选择了我,就难免会与危险为伴。见刀如见人,无论今后我出了什么意外,这把刀都会代替我保护你。”

  凯特陷入了沉默。莱特拿过刀,敲了一下凯特的膝盖:“跪下。”

  凯特单膝跪下,低垂头颅,右手放在心脏处,行了标准的骑士礼。莱特用刀背轻触她的肩膀三次,肃声道:“赐汝弓剑,常胜无败绩。赐汝冠冕,长命无衰绝。以吾之名,赐汝清姬。”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如水:“此言为庇佑,愿君平安归来。”

  Chapter 31 对不起

  余震从山脉深处传来,不断有石块从头顶坠落。结界的光芒慢慢平息,兰斯急促的喘着气,汗水刺痛了眼角。洞穴已经毁掉了一大半,墙上全是焼焦的痕迹。兰斯平复着沸腾的血液,才发现凯特的样子很不对劲。她的领域已经解除了,脸色青白得骇人,嘴唇发乌,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

  “你怎么了?”兰斯骇了一跳。凯特的样子很像心脏病发作的病人,她突然明白了,凯特第一次用掉大量血液后,在短时间内强行压迫心脏,泵出新血来使用,而她现在已经泵不出血了,领域才会自动解除。凯特握刀的手剧烈颤抖,短短几分钟,她的衬衫全被冷汗打湿了,连眼神都开始涣散。兰斯浑身的血凉了一半,本能的想冲过去。

  “别过来!”凯特厉声喝道。兰斯不得不停下脚步,不敢再刺激她:“好,我不过来,但你得去看医生。”

  “莱特……是我的光。”凯特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他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我!在我心里,把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放在天平上,都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兰斯脸上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她呆若木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凯特从外套里取出一支针管,针头对着颈动脉。

  “你说要带我回去。”凯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但这三年来,我无数次把特警部队的情报泄露给国外,我杀了很多人,多到你绝对不会原谅。你要把我捉回去,在监狱里关一辈子么?”

  “不是!”兰斯急得大叫,凯特紧紧盯着兰斯:“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兰斯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阻止了她的发声。凯特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终于慢慢熄灭。她面无表情的望着兰斯,一寸一寸把药剂推入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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