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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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中断治疗带来的影响,时湘这次足足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这期间,她实在拗不过奶奶,重新开始治疗颅内淤血,在使用了几次进口特效药后,病情终于渐渐稳定下来。

出院后,时湘的身体渐渐大好,可是相反的奶奶的身体却不如以前硬朗了。暴瘦,昏迷,甚至于前段时间感冒后,一直低烧不好。

眼看着老人家日渐虚弱,时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逼着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拿着手中的化验单,时湘双腿发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艾滋病……晚期……

她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奶奶……竟然染上了艾滋病。

抓住路过的医生,时湘像个疯子一样叫喊,“不会的!我奶奶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得这种病?一定是弄错了!”

医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单据,“这是刚从老人口袋里找到的,你看看吧,做好心理准备。”

接过薄纸,她只看了一眼,登时血液逆流,无数耳鸣回响在脑海中,几乎与世界隔绝。

这是数张卖血单,一个月来断断续续,竟卖了十几次。

为了筹齐医药费,老人家在黑市医院卖过数次血,也因此染上了热病。

为了救她这个不孝的孙女,老人家真的拼尽了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

“呜!”

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时湘不敢让自己痛哭失声,可是心中翻搅的剧痛让她根本克制不了自己。

该死的是自己,为什么得病的不是她时湘!

就在天昏地暗的时候,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从卖血单中飘落下来。

时湘泪眼婆娑,却认得清上面的烫金字体——莫氏集团,莫仁杰。

怔怔地看了几秒钟,她突然抓起名片,飞奔了出去——

不顾阻拦,时湘直接闯入了莫仁杰所在的办公室内。

放下手里的文件,男人依旧贵气逼人,微微蹙眉,“你来干什么。”

口上这么问着,但他心里竟然隐隐生起一股期待。

看上去,这女人过得并不好……

她不意外莫仁杰打量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嘴唇上全是皲裂的口子,真跟疯子差不多。

直至今日,她也不在乎以什么形象在莫仁杰面前出现了。

重重将名片拍在桌上,时湘嗓音哑的如同被砂纸磨过,“我奶奶……是不是来找过你?”

凤眸一眯,莫仁杰说,“你质问我?”

“随你怎么想,我就要一个回答,我奶奶有没有来找你借过钱!”

时湘明白自己是无理取闹,她拼命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来解释为什么自己的奶奶会得到这样凄惨的结局。

“时湘,你以为我有那个时间,随便记得一个上门骚扰的人?”莫仁杰心情沉到谷底,再也不想多费唇舌。

而这落在时湘眼里,成为了默认的代名词。

原来,见死不救是他,冷心冷血的也是他。

晃神了好几秒,时湘惨然一笑,“莫仁杰,你别担心,我马上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的,永远永远。”

这话里竟掺着满满的死志。

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钢笔,俊美的男人直直看着她,不露出一丝异样,却藏不住嗓音里的紧张,“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轮到时湘缄口不言,静静离开了。

离开商务大楼,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时湘突然万念俱灰——要是自己死了就好了,就不会再拖累别人。

当然,这是一个念头罢了,她现在还不能死,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她。

回到医院,时奶奶已经清醒过来,见到孙女到第一句话就是——想家了。

“湘湘,陪奶奶回家吧。”

他们的老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中,群山环绕,山明水秀。

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程,老人只想叶落归根。

时湘握着奶奶瘦得皮包骨头的双手,含泪点头,“好,我带您回家。”

收拾完单薄的行李,时湘没有拖延,带着奶奶径直朝着老家出发。

转了几趟火车,祖孙俩终于坐上了最后一趟山路公交。

因为路况不好,加上一连几天的大雨,让前进显得很不顺畅。车轮时不时陷入坑坑洼洼的泥泞中,司机脾气越发暴躁,不停踩着油门,让老旧的公交车不时发出轰隆的杂音。

又一次熄火后,司机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跳下车检修去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路颠簸让时奶奶精神不振,两只眼睛里一点神也没有。

时湘强打精神,指着窗外,温声同老人家说着话,宽慰情绪。

说着说着,她突然话音一断,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回事……山,动了!

外面的司机开始拼命大喊,“快下车,前面塌方了!”

刹那间,尖叫声,脚步声,轰塌声交织一团,小小的山间公路成了人间炼狱。

时湘惊骇了两秒,立刻背起时奶奶,费力地将她从车窗处放下去,“奶奶,你使把劲……后面的人别挤,这儿有老年人!”

眼看着时湘被逃生的人挤压到扭曲的模样,塌方声越来越近,时奶奶惊痛地喊道,“湘湘!你快下来,别管我!”

“不,奶奶,咱们俩要走一起走!”

然而,没等两人话落音,一块巨大的落石从天而降,瞬间压垮了这辆破旧的小车……——

坐在书房里,莫仁杰把玩着手里的黑色香水瓶。

微微一喷,一股熟悉的男香逸散开来。

这里面,有他清晨常用的薄荷漱口水的味道,有夜晚燃在床头的睡莲香薰味道,有淡淡的烟气,丝丝的墨香……

闻着闻着,他竟然失神了。

时湘说过,“调香,就是调制回忆。回忆在变化,香气也会不停变化,不是留在空气里,而是藏在闻香者的心里……”

这瓶香水里,藏着时湘对莫仁杰的回忆——原来她是那样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己,融入了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

再想到昨日,时湘凄惶无助的样子,男人不禁心口微微揪起。

就,心软一次,去帮帮她……

忽然,一阵强烈的心悸打破了莫仁杰的沉思,手里一松,香水瓶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一变,下一秒,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莫总,不好了!时小姐她乘坐的巴士遇到了山体滑坡……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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