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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欢逐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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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司夏/河图《缘生意转》
“半鉴,这几日府中很是忙碌,是在干什么?”曲烟茗清晨煮茶时问道。
半鉴探头探脑看看外面,方回头道:“曲姑娘不知?过几日便是乞巧节,前些日子,少爷高中探花后,不少世家大族登门提亲,快将府门踏破。乞巧节时,正是读书人的‘魁星节’,亦是各家小姐祈求美满姻缘的节日。如此一来,高府自然要庆贺一番,除却庆祝少爷中举,许是少爷看上哪家小姐,少奶奶也便落定了。”
曲烟茗闻言顿时黯然、低首不语,兀自注水入杯。清水瞬间便溢出茶杯,半鉴忙道:“曲姑娘,多了多了。”
曲烟茗这才提起壶来,两颊微红道:“你先将一杯茶奉与高公子,我再煮水。”
半鉴依言端着茶杯离开之前,回头问道:“曲姑娘,你还好?”曲烟茗勉强笑答“无事”。
往后几日,曲烟茗都是这般垂头丧气,遇到高竹寒问起,仍是强作镇定,却是眸光暗淡。直到乞巧节前一日,半鉴随高竹寒出去,曲烟茗在小茶房中才望着院中石桌自言自语道:“纵然高府此次家宴定然名门闺秀齐集,我虽不过平民百姓,也不该早早泄气,至少该争得对得起自己的声誉。”
曲烟茗转身向具列,细细看着茶焙、茶笼、砧椎、茶钤、茶碾、茶罗、茶盏、茶匙、汤瓶等一应茶器整齐码放,喃喃道:“许久不习这点茶之法,不如这次便重新试试,毕竟此法也颇见功力,与煎茶、泡茶相比又是不同样貌。”
乞巧节那日,曲烟茗如常早早到了高府,见高竹寒正将书册一本一本展开置于院中石上,问道:“高公子这是在……晒书?”
“怎么,曲姑娘不知乞巧节‘暴书策,晒衣裳’之俗?七夕在三伏之中,天热湿重,书册易于受潮,故要晾晒以防毁损。”高竹寒一边晒书一边和善道。
曲烟茗两颊微红道:“我才疏学浅,自是不知这些。”
高竹寒闻言微愣,停手道:“曲姑娘,是我冒犯了,安国那边怕是并无此种风俗。请曲姑娘见谅。”
“无事,”曲烟茗颔首道,正要转入小茶房,半鉴一路狂奔而来,站定后上气不接下气,待得喘息均匀一些道:“少爷,宫中刚刚传话,要阖府家眷入宫过节。老爷让少爷快快收拾,巳时便要入宫。”
曲烟茗无力倚在门上,望向高竹寒,楚楚可怜,却是无可奈何。高竹寒眉头微皱道:“半鉴,你记得叮嘱府中下人,酉时定要将这些书册收回书房。”半鉴不容他说完,便将他推入屋中。
望着具列上满满茶具,曲烟茗深深叹口气,黯然转身,出了高府。日影斜移,便到了黄昏时分,曲烟茗对着面前散茶,心不在焉地拣选着,唉声叹气。
“烟儿,听说这广平城中的乞巧市颇为热闹,今晚去看看罢。”曲母从后宅转出道。
曲烟茗敛神道:“娘与爹同去罢,我还要给明日备茶。”
“乞巧市一年一次,车马喧阗、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曲姑娘若是不去,怕是会嫉妒后悔的。”顾余修负手进得门来,青灰衣衫垂坠洁净,幞头两脚轻轻摇动,身背斜阳,连声音似也温暖三分。
曲烟茗微微怔住,忙道:“那,爹娘也一同去罢。早闻广平城节日隆盛,我们也好见识见识。”
天幕深墨,明星煌煌,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其声鼎沸。
“对了,今夜宫中有宴,顾公子怎不在宫中过节。”曲烟茗望着热闹景象无心问道。
顾余修略略思虑道:“我不过一介棋待诏,并非官职。宫中夜宴皆是达官贵人,我自是无福参与。”
“你这丫头,总是大煞风景,良辰美景,你偏偏提起顾公子的伤心事。”曲父责怪道。话音甫落,人群忽地兴奋高喊,拥挤向前,冲散曲家三人。顾余修忙抓住曲烟茗手腕,将她拉在身边。
曲烟茗未及回答,就不见曲父曲母踪影,急道:“这人怎这般多,眼下可如何是好。”
“不是还有我嘛,”顾余修颔首向曲烟茗道,“听说,前面有彩女在高楼之上对月穿针,这些人是争着看这个的。”
两人随着人流向前走去,不多时,一幢高楼伫立,远远可见坐具排列、瓜果酒炙。楼上,一众彩女拜过牛女二星后,便手执九孔针与五色线,对月穿针,先穿过者为胜。
“姑娘,你也试试罢。”曲烟茗正看得入神,就有年纪相仿的女子递上针线道,“若穿过便可寻得称心如意的郎君,不过,姑娘想来该是已然找到,既是乞巧佳节,讨个彩头总归没错。”说完,会神地看看顾余修,微笑离去。
顾余修嘴角勾起,眼带笑意不语,只目光柔和地看着身边佳人。
曲烟茗手持针线,两颊飞上红晕,颔首小声道:“也罢,不过试试,难不成我煮茶不差分毫,却耐这女红不得?”说着,一手拿针一手拈线,对月仔细穿起针来,却是许久也不曾穿过一孔。
“这忒晦气,我又不是从小习这针线,如何在黑暗中穿过。”曲烟茗气得跳脚,丢下针线,向顾余修嗔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出门就让我碰到这样事情。”
顾余修忙道:“曲姑娘莫急,这乞巧市又不是只有穿针乞巧。”说着拉起曲烟茗手腕,缓步慢行,到得一处挤满总角儿童的摊位,拿起一只小泥偶道,“曲姑娘看这小土偶如何?”
那偶像穿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颇为生动可爱。曲烟茗笑问道:“这是何物?看起来甚是喜庆,当是玩物罢。”
“这小偶名为磨喝乐。磨喝乐是佛祖释迦牟尼之子,为天龙八部之一,本是蛇首人身,如今却成这般天真浪漫的孩童了。”顾余修耐心道,将一叠铜钱递与摊主。
曲烟茗对那磨喝乐爱不释手,一摸袖中,脸色顿变,羞怯道:“我,我没带铜钱。”
顾余修重又轻轻挽起她手腕道:“我已付过,听说,前面有巧果可吃。”曲烟茗闻言笑逐颜开,抱着磨喝乐任由他拉走。
七巧果摊前,摊主先将糖置于锅中熔为糖浆,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展在案上晾凉,再用刀切成块,最后折为梭形巧果胚,下油炸至金黄。顿时香气四溢,周遭人们发出惊叹之声,皆是按捺不住。
“嗯,好吃好吃,留些给爹娘,他们定然欢喜。”曲烟茗一边摇头晃脑地吃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两颊沾上金黄碎渣也顾不得。顾余修伸手轻柔抹去她嘴边碎渣,眸光颇为宠溺地望着她一举一动。
曲烟茗忽然将一块巧果举在顾余修面前道:“你也尝尝,你买的吃食,若是一口不吃,爹娘定会责怪我小气贪吃。”顾余修微笑接过,细细吃着。
“还有什么好玩的?”曲烟茗仰头看着顾余修,明眸善睐如同天际星子,光芒粲然。
顾余修笑道:“还有拜魁星,二十八星宿中,北斗七星最亮,其首星便为魁星。读书人将中状元叫‘大魁天下士’,就将这七夕称为‘魁星节’,也称‘晒书节’。”
“原来,晒书节是这样的,难怪高公子一早便要晒书。”曲烟茗点点头,望望不远处道,“那里好像有很多士子聚集,想来是在拜魁星。”言罢,一手抓起顾余修的大手,便向一群身着襕衫之人挤将过去。
顾余修任由她拉着,神色复杂、默然不语,静静一手护着她不为人流挤到。
一座方型塔式高楼灯火通明,门口牌匾书有“魁星楼”三字。进得楼中,正殿之上有一造像,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生两角,面目颇为狰狞,偏右手握毛笔、左手持墨斗。那造像,右脚踏着鳌鱼头部,左脚扬起后踢、上有北斗七星,却是意气风发。
“这便是魁星?”曲烟茗好奇问道,仍是紧紧握着顾余修的大手。
顾余修垂眸看着青色衣衫两相映衬,黯然道:“不错,魁星脚踏鳌鱼意为独占鳌头。传说,这魁星爷长相奇丑,脸满斑点又是跛脚。殿试之时,皇帝问及长相,他答曰‘麻面满天星,独脚跳龙门’。”
曲烟茗扫视旺盛香火,笑道:“这魁星爷真是聪慧过人,难怪会为天下学子如此敬服崇拜。”想想又道,“不过,高公子已然高中,当是不必再拜魁星了。”言罢,拉着顾余修转身走出魁星楼。
“这乞巧市真是热闹,我们再去那边看看罢。”曲烟茗抬脚要走,却被顾余修拉住。后者正定定望着她,眸深似海,薄唇翕动,不复方才俊朗闲逸。
忽然,天上一道白光闪过,人群惊喜欢呼。曲烟茗也学着旁边女子的样子,对着那白光过处,默默诵念,嘴角扬起大大弧度。
顾余修在曲烟茗松开手的一刻,落寞怔住,看着她沉醉欢喜神情,长眉紧锁,眸光愈加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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