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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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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也正为这场战事乱得不可开交。

  皇帝自打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还从未一下子失过如此多的国土,更何况眼下因为那批粮草的事,他连怪罪打仗的将军能力不足的底气都没有,奈何陆正在战火的消息传来之前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众朝臣自然不能从一个死人嘴里问出什么。

  如此一来,皇帝更是越发痛恨朝中如陆正那般尸位素餐的蛀虫。

  偏偏这日,他面无表情地询问内阁阁老时,一向喜欢和稀泥的徐阁老又跳了出来,明里暗里有同狄人讲和的意思,皇帝笑眯眯地赞了一声徐卿向来爱护百姓,转头抬手就扔了个白玉镇纸正中徐阁老的脑门。

  徐阁老年逾五旬,这一下就被砸得头顶冒血,皇帝却不理睬,径直让人抬着担架送他回府,还下了一道荣养致仕的旨意——徐阁老的几个儿子都连进士都没有考中,他又相当于被皇帝强行逼着致了仕,只怕是等病一养好,就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了。

  天子雷霆之怒,被众多视线注视之下的兵部的压力也越发地重。

  顾言庭和周三老爷隔桌而坐,俱是一筹莫展。

  陆正虽死,但他们将他以往贪墨的帐基本都理了出来,陆家早已被封,那些银子都跑不了。可那批从镇江消失的粮草,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那么多粮草,究竟是怎么不翼而飞的呢?

  …………

  赵宝姝突然来了寿康宫。

  太后没心思理她,赵宝姝也自认和这个皇祖母并不亲近,于是给她请了安,便径直来了周裴的住处。

  “你说,陆正究竟把那粮草藏在哪里了?”

  大案上徐徐铺开一张精致的大晋舆图,山川、河流、城池、要塞,尽在眼底。

  周裴看着,吓了一大跳。

  她对兵事懂得不多,但她记得,前世兵部失窃了一张甘肃的舆图,赵澍盛怒之下,从兵部尚书到下面的七品官统统被免了职,可见这舆图之重要。

  赵宝姝只是将来会出嫁的公主,居然能拿着这么一张舆图四处行走……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前世赵澍一登上大宝,就恨得咬牙切齿,不顾脸面地昭告全天下追杀这个大长公主了……

  看来那句在御书房行走,果真不是戏言。

  可陛下如此培养一个公主,真的没想到以后会被新君忌惮吗?

  她暗暗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天子之盛宠,有时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赵宝姝被她震惊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推了她一下:“……也就是你是个明白的,我才找你来商量的。”

  是说她信得过自己吧。

  被当成男儿般教养长大,性情也像是男孩子,好面子,也不轻易说动听的话。

  周裴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也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其实看不太懂,但人总是顺应着习惯而来,看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曾经待了许久的江浙一带。

  “咦?”

  赵宝姝挑眉:“怎么?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这倒不是,只是有些奇怪。”周裴指了指舆图上那块拇指大小的地方,“我记得父亲在任上时,曾经为了治水修过一个大坝,别处的堤坝都有标注,怎么余杭没有?”

  赵宝姝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这舆图是七八年前的了,要塞和军队有很多变化,但水路大体上是没变的,我想着那粮草从镇江消失,自然是走的水路,所以就拿来用了……”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住。

  “水路……修坝……粮草……”她喃喃自语,眼睛里的迷茫一点点消散,迅速明亮起来。

  “昭昭,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亏了你!”她跳了起来,收好了舆图就往外冲。

  周裴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很高兴,并不拦着她要刨根问底,忙道:“你快去告诉我父亲和顾大人一声……”

  “放心,我知道!”声音渐渐远去。

  她坐了下来,喃喃道:“如此一来,郡王的燃眉之急应可解了吧……”

  眼角眉梢都渐渐盈起满满的欢喜。

  …………

  听完了内侍递来的口信,顾言庭犹在茫然,周成礼却已经一脸激动地站了起来。

  “堤坝,堤坝,原来是这样!”

  顾言庭见状忙道:“周大人,快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周成礼嘿嘿一笑,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朝廷每每要修筑宫殿或是大的水利工程时,光靠官兵的力量,是远远不足以办成事的。最终能成事的,还是民间的巧匠和无数百姓们。

  周成礼在任上时,因余杭一带经常一下暴雨就发洪水,便向朝廷请命,要求修筑一个能泄洪防水患的大坝。当今志在千秋,国库又还算充盈,当然乐于给后世留下一个佐证自己是一代明君的证据,周家在朝中影响力也不小,事情便很顺利地被批下了。

  按照朝廷惯例,修筑堤坝所请民工的费用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工匠的工钱,一部分则以管饭的形式抵消掉。工匠们算算工钱和在外边吃饭花的钱,觉得管饭更实惠,朝廷用低价从米粮商人那里买粮,也觉得很划算,是以是件两厢情愿的事。

  所以在修筑堤坝时,余杭曾经另外开了五个专门装工匠的粮草的粮库。如今周成礼虽然已经离任,余杭的堤坝却还余下一些没有完工。

  顾言庭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陆正把那批粮草想办法转移到余杭了?”

  “其他地方都没有办法一下子放下那么多粮草。”周成礼点头,“镇江到余杭,有一条专门的水路,从前我在任上时,经常也是这个时候到的粮草。陆正就是江浙一带的人,若是使了手段托了熟人欺上瞒下,那余杭新到任的士官说不定还真不知道那粮草不是他们的。”

  顾言庭看向周成礼的目光就少了几分懈怠,多了几分郑重。

  他一向自视为国为民,痛恨蛀虫,也痛恨弄权的外戚和承蒙祖宗余荫的公侯米虫,如今看来,却是以貌取人的时候多了。

  他自诩大学士,却从来没做过一方父母官,办起事来,竟然还不如周成礼。

  他摇头失笑,态度和气了起来:“虽如此,远水解不了近火,要从余杭运过去,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咱们去见陛下时,还是应该提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咱们?

  周成礼微微挑眉,想了片刻,笑了起来:“我记得四川近两年也在修大堰,备的应该也有粮草,挪用一时应该没问题。”

  “周兄说得有理。还有宁夏,狄人应该没有多的兵力去攻打此处了,兵粮也可先挪过去一用。”

  两人对视一笑,面色松快起来。

  “进宫面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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