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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诛心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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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的事议定之后,各个将领将各自的情况简要陈述完毕,便随了斗般一同出来,斗般已经安排好客舍和宴席,为各位将领接风洗尘。

子文将子玉叫住,让他稍等片刻,待其他人走出去了,子文才将方才的竹简又拿了出来,递到子玉手中。

“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书简上的事情是否属实?”

子玉将竹简打开一目十行,脸上不起半点波澜。

“确实如书简上所言,没想到大哥会向令尹大人上报此事。”

“为何要这么做?”

子玉听了,倒觉得迷惑不解,反问道:“为何不这么做,难道除掉那群百濮人做错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是谁教你这种作战方式的?”

“叔父,无人教我。”

“当真?”

“千真万确。”

“你的师父是谁?”

“在没有经他们允许之前,恕我不能相告。”

子玉望着子文,露出天真无辜的神色,让子文也无可奈何,不愿意说的事就算逼他也是不愿意说的,子文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子玉,进了军队之后须听从斗勃的命令,不能任意而为。”

子玉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便郑重其事地拜道:“子玉遵命。”

“你今晚也去客舍吧,借着酒宴同诸位将领熟悉一下,毕竟你此前都生活在郊邑,于人事没有什么经验。”

子玉听了此话,倒是默默思忖起来,并没有立刻答应子文的要求。

“怎么,你还不愿意去?”

“是,叔父,宴席太吵闹,子玉认生的很,在那种场合只会心慌。”

“哈哈,认生?”子文想到他第一次出现在围场之时,被那么多人打望着,也不见他有丝毫心慌之感,今日反倒在这里鬼扯什么“认生”。

“罢了罢了,既然不愿意去,就随你吧,不过征兵结束之后,你便要带着你的百人小队正式归斗勃麾下,到那时,就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了。”

“子玉明白,谢过叔父。”

“去吧。”

子玉飞速站起来,跑出了会议厅,偌大的会议厅只剩下子文一个人,他看着那些空荡荡的坐席出神,对于子玉,他是喜欢和宽容的,子玉的成长环境太特殊,因此言行举止完全异于常人,似乎并不惧怕任何人,心如明镜一般通透,但又邪乎得很,难以揣测。

子文大夫如今已经是头发灰白,牙齿松动,早就没有了当年气吞山河的气概,有时候也觉得身心俱疲,对世事生出厌倦之感,渴望着一坛酒,一树花,一世宁静,但上天却选择他来背负若敖氏这么大的重担。若敖氏上下所有人都将他当作神灵来看待,对他既敬又怕,他既看到若敖氏的强大,也为氏族的未来而忧心,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是自古以来屡见不鲜的状况,何况现在的若敖氏还缺少一个能抗大鼎之人。

斗勃虽然是个好的将领,但却缺少引领氏族前行的目光和魄力,斗般崇尚礼仪,在他这棵大树下长大却变得十分胆小谨慎,走一步便要考虑十步,若在没有战事的年代倒是令尹的最佳人选,但在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年代,他只会迷失在波云诡谲的世道当中。

“哎,罢了,且看天意吧。”子文叹了叹气便站起身来,唤了家臣进来,将这议事厅重新收拾干净,他随即前往客舍,准备宴席之事。

入夜时分,暖风微醉,觥筹交错,这些将领大多有年少的情谊,借着酒劲一叙旧,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语,那斗勃自从上次醉酒输给子玉之后,对饮酒一事就有些抗拒,也不待宴席结束,中途便借故离开,回了自己的屋子。

斗子良见斗勃中途离开,便动起了自己的心思,借口要照顾两个幼子中途退了,他见无人跟着,方来到斗勃的休憩处。

“斗勃将军可睡了?”

斗勃听见敲门声,便前去开门,看见是斗子良,连忙请了进来,斗子良同子文大夫是一辈人,斗勃同样也要叫他一声叔父。

“还未睡,不知道叔父找我有何事?”

二人坐在坐席上,斗勃将方才婢女送来的醒酒汤也盛了一碗给斗子良。

“我知道你素来爱喝酒,今日怎么对宴饮之事没了兴致?”

“侄儿近几日身子不适,因此喝不得许多。”

“原来如此,斗勃将军如今统帅着我若敖氏最精锐的兵马,需多注意身体才行。”

“谢叔父关心。”

斗子良喝了一碗醒酒汤,猜测着斗勃的心思,见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愿,便道:“不知你怎么看那个成得臣?”

“啊?”斗勃一听见这三个字,立马盯着成子良,不知道他为何在自己面前故意提起此人,“我对他并无看法,他是成子阵的儿子,是我未来的部下,仅此而已。”

“你难道不觉得他太过猖狂了吗?你看他今日说的那些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你可见过别人这样?”

“令尹大人都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会介意。”

“你如今是不介意,但是到了日后,指不定他就成了挡你路的人,到那时,就算你介意也晚了。”

斗勃听了此话,立马警惕起来,斗子良来意不善,但他又确确实实戳到了自己的痛处,让斗勃无法当面驳回。

“防患于未然啊,斗勃将军,如今你虽然统领着若敖氏的兵马,但到底还没有登上令尹之位,这兵马大权归谁,还不是子文一句话的事,只有登上令尹之位,才能高枕无忧啊。”

斗勃心里一咯噔,原本安稳的心神被斗子良的几句话掀起了波纹,他从十三岁披甲上阵,死里逃生多少次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一想到可能被人夺走,便觉得难以忍受。

不过相对于恐慌,他的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开始思考斗子良的来意,虽然近几年斗子良和子文大夫并不来往,但往日也没见二人有多大的争执,斗子良当年也没有觊觎过子文大夫的令尹之位,今日怎么会如此反常。

“斗勃敢问一句,叔父为何要帮我?”

“叔父相信你才是能够引领若敖氏的大将之才,那成得臣不过是擅长投机专营,得了大王和子文的喜欢,倘若子文一时糊涂,日后扶他上位,那将会给我们若敖氏带来巨大的灾难和耻辱,我是为氏族的未来考虑才想帮你。”

“那叔父想如何帮我?”

“这还不简单,他既成了你的部下,你就想办法寻他一两个错处,将他从百夫长贬为什夫长,再从什夫长贬为五夫长,最后只让他做一个小兵,但是又不放他离开军队,这样一来二去年岁大了,他自己也就失了那份心志,大王和子文见他毫无建树,自然也就失去了那份喜爱,诛身是下策,诛心才是上策啊。”

斗勃听得脊骨发凉,果然是老奸巨猾,上了年岁的人才能想出的一条毒计,年轻人之间有个瓜葛,打一场也就罢了,只有这些历经岁月磨练的老人,才知道如何才能彻底击垮一个人。

“叔父的话虽有道理,但请恕斗勃无法从命。”

“为何?”

斗勃仰起头,双眼冒出红光,严肃地盯着斗子良:“我斗勃好歹也是一名将士,既然是将士,就有将士该遵守的道。如果我按叔父说的那样做了,就算我将来真的成了令尹,我也算不得一个将士了。”

斗子良看着斗勃坚毅的目光,有些尴尬,他没有料到斗勃会是这般顽固愚蠢,他反倒让自己成了小人,斗子良几年不理政事,对这个声名赫赫的年轻将领并没有多少了解,依然按照以往的路子来办事,没想到却栽了一个跟头。

“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斗勃将军好自为之,不过今日所言皆是我的肺腑之言,还望将军不要声张出去。”

“斗勃明白,今夜所说的话只在今夜,到了明日,我便全忘了。”

斗子良瞅着斗勃“哼”了一声,便打开门扬长而去,斗勃目送他远去后才闭上房门,躺回床上,但斗子良的话在他心里也扎下了一根刺,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子玉的模样一次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对于今后如何与子玉相处,他还没有半点思路,毕竟这样尴尬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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