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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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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可去的地方吗?”莱特紧紧盯着她,胸有成竹的说,“跟我走吧,我需要你活着。”

  凯特的面颊微微抽动。她移开目光,一只飞鸟从窗外掠过,在青空中留下一道辙痕。她静静的望着窗外,半晌,才开口道:“好。”

  乐园岛。

  飞机平稳的着陆,在跑道上滑行一圈后打开了舱门。凯特睁开眼睛,外面是蓝天和洁白的沙滩,海岸上种着成排的椰子树,彩色的滑翔伞在海上起落。

  “这是世上最大的度假天堂乐园岛,今年一期刚刚完工。”莱特解释道,“岛上有赌场、酒店和顶级的海滨浴场,你有空可以去逛逛。”

  凯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车沿着海滩行驶了很长时间,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翠绿的树丛中点缀着洁白的别墅。

  “你什么都不问,就不怕我把你卖了?”莱特问道。凯特闭着眼睛,语气冰冷:“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她厌倦的别过头,神色漠然,眼中弥漫着刻骨的悲凉。莱特没有再开口,直到汽车在别墅前停下来,莱特才推了推她:“到了。”

  “这是哪里?”

  “一家福利院,名叫福音之家。”

  别墅楼下是一个院子,院中种着一棵高大的榕树,许多孩子在草坪上玩耍,周围是片小树林,再往远处便是沙滩和大海。莱特带着凯特上了三楼,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来:“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休息吧。”

  房间很大,收拾得十分整洁,衣架上挂着崭新的替换衣服和日用品。凯特锁上门,把自己扔到床上,疲倦的闭上眼睛,立刻就睡着了。

  这天开始,凯特在福音之家住了下来。她无处可去,极度自闭,把自己锁在房里。多年前的抑郁症复发了,发病时好像几百条蛇在脑子里窜来窜去,挤压着神经,她的身上没有一道伤,全身却剧痛难忍,最严重的时候连碰到棉花都痛。很多时候,她痛得无法说话,无法哭泣,只能依靠惨叫缓解情绪,叫声哀厉,甚至震得玻璃簌簌响。凯特痛苦的砸着头,捶打胸口,用刀片疯狂的割着身体,甚至往死里掐住自己的脖子。她大把大把的掉头发,裹上厚厚的棉被,但还是冷到骨子里,好像血管里的血都结了冰。她不停的做噩梦,眼前出现奇点一样的色彩爆炸,世界全部蔓延上浓烈的冷色。

  莱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但凯特暴力拒绝生人接近。莱特没有办法,只得叫人把她绑在床上,强行给她注射镇定剂。凯特疯狂的挣扎着,无法控制的大哭、抽噎,全身痉挛,胸膛发出风箱一样的声响。她吃什么吐什么,连胆汁都吐了出来,靠营养针维持生命,不到一周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又一天早上,她刚刚从新一轮病发中解脱过来,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门突然开了。一个红发女人站在门口,皱眉打量着她。

  “我真不明白,莱特把你弄回来图什么?”她说,“你知道自己添了多少麻烦吗?”

  凯特的心脏疼了一下,她颤抖着嘴唇,笨拙的说:“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那就忍住!”妮娜冷冷道,“在福音之家,痛苦的不止你一个人。你每天闹的别人都睡不了觉,太自私了。”

  酷刑一样的痛楚从脑海深处袭来,凯特跪在她面前,连连磕头:“求你了,不要说了。”

  “不是我要说,你父亲是图兰战争的元凶之一,莱特不介意,不代表别人就能接纳你。她可怜你才没赶你走,你该有自知之明,别总给她添麻烦。”

  凯特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眼神像弃犬一样哀戚。妮娜数落了一阵子,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你……你还好吧?”

  她话音未落,凯特走到窗台上,毫不犹豫的从六楼上跳了下去。

  莱特赶到时,凯特已经摔成了血人,颅骨碎裂,全身几十处骨折,内脏流了一地。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天空,眼里是空洞的绝望。在美杜莎之血的修复下,她没有死,神智却出了问题,醒来后就变得痴痴傻傻。她不再自杀,整日呆呆的望着窗外,安静得像尊雕塑,跟她说话要好半天才有反应。莱特请了好几个医生,最后都摇头说凯特疯了。

  莱特觉得很郁卒。虽然凯特是他带来的,但他有太多人和事要关心,没想到他才离开两天,好好一个人就疯了。他本想教训妮娜,结果他还没开口,妮娜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总不好为了一个外人责备她,只得随便呵斥了两句。

  莱特去探望凯特时,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床上,盯着一只偷食的乌鸦,看得津津有味。

  “凯特,你真的疯了吗?”莱特朝前倾身,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企图寻找她装疯卖傻的证据。凯特专注的盯着乌鸦,直到它展开翅膀飞向空中,消失成一个小黑点。莱特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头,呆呆的望着莱特,眼神毫无焦距,就像莱特只是屋里的一件家具。她很快又转头望着窗外,满脸失望,浑然不觉身边还有人在。

  莱特无可奈何,只得交待医生尽量想办法。两人说话的时候,凯特一直闭着眼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天深夜,所有人都睡着后,凯特才睁开了眼睛,眼神死水般平静。她赤着脚离开了病房,走廊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一条黑暗的运河,她仿佛乘坐狭窄的小船,随着水波摇摇晃晃的前进。走廊里空无一人,有的房间门开着,孩子们正睡得香甜,神色安宁幸福,凯特觉得自己就像徘徊在阳世的鬼,蜷缩在屋檐下窥视人间。世人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推开别墅的门,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铺成大海的鳞。涛声往复,静谧安详,宛如母亲呼唤着流浪的孩子。她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一步步沉入冰冷的海水中,浪花温柔的舔舐着她的脚踝,试图推她回去。清冷的月光映照着她的面庞,仿佛稀释后的白色油漆,发出磷火般惨淡的光。海水渐渐及腰,她的身体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凯特慢慢走进深海,心脏随之冻结,连胸腔都灌了满腔冰雪。

  一点冰凉落在脸上,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雪,细碎的白雪仿佛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在苍茫的夜色中沉浮。雪花落在了海面,却没有立刻融化,海面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雪。凯特仰着头,时间的碎片化为洁白的羽翼,和细雪一起飘落在她的脸上。她一动不动的站在海里,等待了许久。沙滩上静悄悄的,只有海浪的声音,她低下头,微微勾起嘴角,一滴浑浊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一阵浪头卷来,凯特放弃了挣扎,无边无际的海水立刻包围了她。她的身体像一片落叶坠入黑暗的深海,冰冷的海水灌满了肺腑。她感觉不到窒息的痛苦,心头一片宁静,仿佛投入母亲的怀抱,大海唱着歌,慢慢哄她睡着。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凯特睁开眼睛,一道光劈开黑暗,照进了寂静的深海。她微微眯起眼睛,以为是自己临终前的幻觉。但来人拨开海水朝她游来,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他胸膛的温度如此真实,凯特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

  妮娜推开房门时,莱特正端了一碗粥,试图喂给凯特。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湿淋淋的头发还在滴水。她把凯特抱回来时,凯特的身体冷得像冰,气息微弱得难以察觉,把妮娜吓坏了。然而没多久她就发起了高焼,医生给她打了退焼针,但用处不大,她不停的做噩梦,牙齿咯咯打颤,输液的针头被她弄掉了好几次,手背上血迹斑斑。

  “过来帮我。”

  莱特压住凯特的四肢,捏着她的下巴,舀了一勺粥喂进去。凯特浑身一震,拼命挣扎起来。莱特立刻合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把粥吞下去。他还想再来一次,但凯特突然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差点把她的肉咬下一块,莱特疼得一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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