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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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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拼了命要来杀我?”

  “因为只有你懂得造门的方法!”莱特喘着粗气,“只要杀了你,彻底毁掉门,就能终止悲剧的轮回!”

  男孩叹了口气,勾了勾食指。莱特的右臂一阵剧痛,臂上的铭文浮在了空中,回到男孩手中。莱特打了个寒噤,不祥的预感乌云般笼罩了心头。

  “索托曾是百年前的守门人,后来才被囚禁到洪流之岛。”男孩咯咯笑起来,“是我赐予了索托这份力量。”

  莱特的表情瞬间冻结了,嘴唇微微发抖,面色煞白,他突然凄厉的咆哮了一声,猛的振开衣襟扑向男孩。他的衣服下密密麻麻绑满了炸弹,每一枚炸弹里都填了几千根钢钉,能把附近所有生物扎成筛子。但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男孩,就被一股暴力震飞,连着撞断十几根廊柱,胸腔中肋骨全碎。

  轰的一声,墙上炸开巨大的烟尘。莱特喷出满嘴的鲜血,挣扎着爬起来。男孩打了个响指,他的右腿炸开一团血花,莱特痛得狂叫,抱着断腿在地上翻滚。

  “我早就说了,那种东西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男孩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在这里千万年,从未见过你这么愚蠢的人。”

  莱特用仅剩的胳膊抱住肩膀,纵声大笑,浑身颤抖得如同大风刮过的树枝,男孩微微皱眉:“你疯了吗?”

  “不。”莱特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冷彻,“让我来当守门人。”

  男孩安静了下来。莱特擦干嘴角的血,拖着断腿一步步走过去:“菲尔德已经撑了四百年,还能撑多久?我不一样!我能撑上八百年、一千年,我不需要替死鬼,会比任何一个守门人都撑得久!在这段时间里,一定会有人毁掉所有的门,把你从这里拖出来,打烂你这张傲慢的脸!”

  “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快。”男孩冷冷道,“无数守门人被门中的黑暗吞噬,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来吧!”莱特咆哮道,“此心光明,不足为惧!”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莱特不闪不避,瞠目怒视,眼神仿佛撕裂天空的闪电。男孩不易察觉的皱眉,朝莱特的心脏伸出手。

  “慢着。”

  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莱特霍然回头,菲尔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神色自若:“守门人是我,你来凑什么热闹?”

  男孩看看两人,低头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手,天真的笑道:“这样好了,你们来厮杀一场吧,只有活下来的人有权离开这里。”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枪,扔在两人之中。“我知道普通武器杀不了你,但这把枪里的子弹可以克制你的再生能力。”

  莱特的瞳孔骤然紧缩如针,两人对视了一眼,莱特突然跳起来扑向那把枪,菲尔德瞳孔一缩,扑到莱特背上,子弹擦过他的面颊,划下一道血痕。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成一团,莱特狠狠绞住菲尔德的脖子:“混账,为什么永远不听我的话!”

  “我已经成年了,用不着你来干涉!”

  “你把我害成这样,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莱特猛踢他的肋骨,破口大骂,“滚开!我一看到你就恶心!”

  “那你杀了我啊!”菲尔德大吼,莱特勃然变色:“这是我的家事,你不是我的弟弟,没有资格去死!”

  他猛击菲尔德的小腹,菲尔德被顶着撞到墙上,莱特趁机摔开他,菲尔德顶着重拳起身,狠狠一头槌把他撞了回去。两人像野兽一样厮打,连牙齿和指甲都用上了,所有招数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对痛苦的忍耐力。

  “妈的,我打死你这个冒牌货!”莱特红了眼,连踢带揍,暴风骤雨般的拳头落在菲尔德的小腹。菲尔德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却死死绞住莱特不放开。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咬紧的牙关渗出血来。厮打之间,突然有个东西掉了出来,发出叮的一声。

  是一枚绿色的小石子。用红绳串着,光洁无暇,在烛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我听部落里的老人说,这种石头是勇士英魂所化,能够保护战士平安归来。”

  “你还留着它啊。”不知过了多久,菲尔德轻声说。莱特摔开他夺走枪,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叩动扳机。

  “哥哥!!!”

  菲尔德用尽全力咆哮道,莱特的动作一顿,菲尔德跪在原地,泪流满面:“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他一句话让莱特眼中有了泪光。莱特举枪对着太阳穴,喉结上下滚动,握枪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菲尔德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扑过去抱住了莱特,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够了,已经够了。”菲尔德紧紧搂住莱特,泣不成声,“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滚烫的泪水灼焼着莱特的脸庞,莱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眼泪汹涌的滚落。

  四年前,莱特辗转之下得到了菲尔德尚在人世的消息,连夜赶到警校,见到了本以为死去的弟弟。没人知道他在宿舍外站了一夜,他不敢认回菲尔德,他的敌人实在太多,甚至不敢让外人知道菲尔德的存在。可是他一直在看着,看着菲尔德毕业,看着他加入特警部队,看着他每一次出任务。即使离得再远,他的手里都牵着风筝线,不管风筝飞得多高,只要线在手里,他就会感到心安。就像很早以前在外面玩累了,看见远方房屋升起的炊烟,母亲站在门口呼唤他们。

  只要菲尔德还活着,他就无所不能。

  “哥哥,我很幸福。”菲尔德捧着莱特的手贴在脸上,“哪怕是虚假的人生,能够作为爸爸妈妈的儿子出生,再次成为你的弟弟,我真的很幸福。所以……已经够了,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他拾起枪,抵在自己的心脏,流着泪笑了。

  “我把你的人生还给你。”

  妮娜刚走进墓道,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咆哮。她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冲进墓室。莱特跪在门前,怀里死死搂着菲尔德,弹片旋转着贯穿菲尔德的身体,瞬间绞碎了心脏,在后背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莱特疯狂的嘶吼着,仿佛丧偶的野兽,手抖得不成样子,拼命把弟弟的头往怀里按,仿佛这样就能把胸口的温度传递过去。

  妮娜后退了两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莱特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菲尔德靠在莱特胸口,神情宁静,就像鸟儿终于回到了休憩的枝头。

  这是雨季的最后一天,盛夏的天空晴朗得让人想要流泪。

  Chapter 34 永无岛

  四年前,情人节。

  “啊——这么美好的日子,我竟然又在加班。”

  狄克拉长了声音哀叹,随即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桌上。克莱尔讥讽道:“反正你又没有约会,就当服务群众了。”

  “只是今年碰巧没有!”

  “不,是今年也没有吧。”

  狄克立刻悲愤的捂住胸口。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杜夫一早就回家陪老婆了,没多久连南迪都走了。克莱尔叼着块薯片,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恭喜你,连续三年收到局里安慰单身警官的买一送一巧克力蛋。”

  “巧克力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爱吃甜的!”狄克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克莱尔咔擦一声咬下薯片,调侃道:“说起巧克力,咱们这屋还有个人才。每年只要有人送巧克力,必定会在当天一个不剩的退回。”

  “匿名的呢?”

  “他通过礼盒和系绸带的方式推理出犯人。”克莱尔憋着笑,“于是,今年终于没人敢给他送了。”

  狄克打了个寒颤,仰头道:“老大,你这样是会孤独终老的啊。”

  “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人家却要收下这种东西。”兰斯忙着写报告,头也不抬的说。克莱尔坏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只喜欢凯特吗?”

  一本字典准确的飞来,砸中了她的脑门。兰斯把手伸到抽屉里,碰到了里面的礼盒。

  情人节是凯特的生日,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警校时期二月都在春训,上了班后经常忙忘了,算来他竟从未给凯特庆祝过生日。兰斯往办公室里瞧了瞧,凯特的桌上果然堆满五颜六色的礼盒,连人都埋得看不见了。

  “今年又是大丰收啊。”兰斯酸溜溜的说,“送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当然吃不完。”凯特从堆成山的礼盒中探出头,“你来得正好,把这些巧克力带回去给大小姐吧。”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收?难道你跟狄克一样无聊?”

  “哪有。”

  她话音未落,一个礼盒被扔到他的脸上,凯特连忙接过:“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兰斯冷冷道,“随便买的,不喜欢就扔了,反正你桃花这么旺,不缺这点东西。”

  凯特愣愣的望着兰斯,傻乎乎的张大了嘴:“生日礼物?你送的?”

  “嗯。”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问道:“我能拆吗?”

  兰斯点了点头。凯特拆开包装,里面是个深棕色的皮夹。她喜滋滋的摩挲着皮夹,想了想,又结结巴巴的问道:“真、真的是给我的?我真的可以收吗?”

  “啰嗦,不要就还给我!”兰斯伸手去抢,凯特连忙把手举高:“谁说我不要了?”

  “巧克力呢?”兰斯问道。凯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兰斯拆开盒子,摸出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他讨厌吃甜食,但凯特做的黑巧很对兰斯的胃口,香浓不腻,回味微苦。他叼着巧克力,悄悄打量着凯特。凯特珍惜的捧着皮夹,就像捧着稀世珍宝,眼里全是幸福的笑意。

  兰斯的心软了下来,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每年凯特过生日,他都要好好准备礼物。

  时光飞逝,又一年情人节到了。这是凯特回到警队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兰斯本来计划一定要好好度过,然而开春却发生了一起大案,兰斯从月初就忙得脚不沾地,早把发过的誓抛到了脑后。所有休假警官都被召了回来,局里一片鸡飞狗跳,自然没人提情人节的事。情人节当晚兰斯加班到十一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他接过电话,眼睛依然盯着电脑,脑中高速运作着。对面安静了片刻,问道:“还在忙?”

  “啊,是的。”是凯特,兰斯愣了一秒。“有个案子后天开庭,警方要作为证人出席。”

  “好,不打扰你了。”凯特的语气非常柔和,“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得太晚。”

  “嗯。”

  兰斯挂断了电话,有些惊讶。凯特从来不会在兰斯工作时打电话。但他很快摇了摇头,继续忙碌。将近十二点,他才把所有证据整理完。兰斯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肩膀往外走。他想起有个东西落在储物柜了,便走到柜子旁,打开柜门。

  咚。

  一个礼盒砸在脑门上。兰斯眨了眨眼睛,拾起礼盒,精美的卡片上字迹娟秀,不知是哪个女孩悄悄放在这里的。圣诞节已经过了,今天又不是他的生日……生日……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兰斯恍然大悟。他立刻冲出了警局,连着跑了十多条街,才找到一家没有打烊的店。店员正准备放下卷帘门,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兰斯粗略挑了挑,只看到一块钻石手表比较合适,价格高得吓人。他一咬牙买下来,指挥店员把手表包好,出来时天都快亮了。

  第二天凯特准时来上班,神色如常,半个字都没提生日的事。兰斯纠结了一整天,总觉已经过了生日,怎么都拿不出手。兰斯把那块钻表藏好,在心里提醒自己。

  明年吧。兰斯对自己说,明年一定要好好交给他。

  第一区,特警总部。

  训练营位于清幽的后山,现在是休假期,安德莉亚出示了证件警卫才放人。总部非常宽敞,她路过操场,几个年轻的学员正在跑步,隔壁的篮球场上,两队学员正在打篮球。他们都穿着墨绿的训练服,年轻的眉目神采飞扬。

  空气里满溢着让人怀念的气息,安德莉亚慢慢走着,经过一条青石小路,她注意到脚下的每块石板都刻着名字。警校有一条正义之路,每块石头上都刻着殉职警察的名字。为了避免亲人遭到报复,许多警察死后不敢在墓碑上刻名字,他们付出了一切,籍籍无名的度过一生,只留下这条路上慢慢模糊的刻痕。

  天不知不觉阴了下来,一滴雨点子弹般砸在青石路上,雨越下越大,周围满是急着避雨的行人,行道树在雨中沙沙作响。她蹲下来,仔细辨别着每个名字,有的刻痕已经模糊,有的还很新,雨水模糊了她的视野,她一个个找过去,终于在一块石板上发现了全新的刻痕。

  “菲尔德·罗斯。”她轻轻念出那个名字,确信兰斯来过这里。但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见到兰斯。她来到礼堂,礼堂里空无一人,宿舍楼外绿树成荫,食堂和澡堂都关着门,一只狸花猫趴在廊下睡得香甜。天际隐约传来雷鸣,大雨激荡着阵阵白浪,她找了很久,翻遍了总部的每个角落,最后来到靶场。靶场上空荡荡的,安德莉亚本想离开,突然听到小树林里传来响动。

  她拨开灌木,看到兰斯正蹲在树墩上,把烈酒灌入腹中。他浑身透湿,脚下堆满了空酒瓶。听到响动,他霍然回过头。

  两人对视着。兰斯眯着眼睛,醉意朦胧的眼里浮现出失望:“您怎么来了?”

  安德莉亚差点认不出儿子。兰斯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满眼血丝,蓬头垢面,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那个意气风发的兰斯死了,他的眼里黑沉沉的,毫无神采。见她不作声,他仰脖灌下最后一点酒,把瓶子扔到脚下,又开了一瓶,仰着脖子灌下去,不小心被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

  “别喝了。”安德莉亚深深皱眉。兰斯笑嘻嘻的望着她,大着舌头说:“事到如今,您还来做什么?”

  “你有资格问我吗?”安德莉亚冷冷道,“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你以为凯特看到你这样子会高兴吗?”

  兰斯的心脏尖锐的抽痛起来,眯着眼睛,猛灌了一口酒。安德莉亚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我在我们家的墓园里给她留了位置。”

  “你以为她想葬在我们家吗?”兰斯说,“如果您没有把她送到我身边,她本来能过得很好!他恨透了我,是我害死了她!”

  “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这点酒怎么会醉?”

  兰斯想从树墩上下来,却一阵眩晕,脸朝下跌倒在泥水里,啃了一嘴稀泥。安德莉亚想扶起他,兰斯却猛的推开她,她脚下一个踉跄,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他缩成一团,抱着头瑟瑟发抖,“我不行,我没法战鬥了,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坚强。”

  安德莉亚的手僵在空中。兰斯躲在树墩下,好像只要在这里等下去,凯特就会像以往一样拨开树丛,朝他微笑着伸出手。

  “我不坚强。”兰斯梦呓般喃喃道,声音里有了哽咽,“凯特,我一点都不坚强啊。这辈子还这么长,你走了,我该怎么熬下去?”

  他满身狼藉,脸上全是泥水和雨水,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安德莉亚迟疑了片刻,蹲下来,把伞举到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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