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闺蜜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在我看来,汉语中最难理解的词汇,不是“饕餮”“魑魅魍魉”这些连读音都能难倒很大一批国人,由比划众多的生僻字组成的词汇,而是最普通,最好写也最为常见的“闺蜜”一词。

闺蜜本意是指女性间美好纯真的友谊,可不知为何,近几年这个词儿却总跟撕逼、虚荣,嫉妒等贬义词连在一起用,就好像男人们的兄弟情只有肝胆相照,而女人们的闺蜜情,则复杂到连女人自己也搞不清楚这里面都掺着些什么……

我和秦如霜之间的感情亦是如此,她恨我,我怨她,可我们两个都得承认,我们其实并不想把对方搞死。

我们只想让对方认输。

她想把我踩在脚下,证明自己比我有实力,我想让她跪倒在我面前,一个劲儿的给我磕头求我宽恕。

……所以我们最后都得不到我们想要的。

凝视着躺在我脚边的那串古铜色的钥匙,我咬了下嘴唇,哑着嗓子问秦如霜:“为什么……”

彼时的秦如霜正半跪在邹越风的尸首旁不知做些什么,听到我的话,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猛的把头抬了起来,红着眼睛看向秦如霜,一字一顿的把我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明,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恨我才对。

我攥紧了拳头,酒红色的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掐的掌心一阵泛红我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我突然发现,在她没有跟我决裂以前,我承受不了来自她的任何伤害,而如今我和她分道扬镳,反目成仇,我又受不起她的任何恩惠了。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僵硬片刻后,秦如霜又恢复了以往的傲气和刻薄,她冷哼了一声,拿眼梢目光轻蔑的瞥了我一眼,嘴硬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过来找邹越风报仇罢了,根本就没想着救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然后又凉声补充道:“告诉你林娆她们被关在哪儿,只是不想欠你人情……刚刚幸亏你吸引了邹越风的注意力,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取了他的狗命。”

她在说谎,她肯定在说谎——如果她真的只是来找邹越风报仇的话,那我脚边的这串钥匙又该作何解释?

总不能是她在出门前就预料到了我会帮她吸引邹越风的注意力,所以她专门带了这钥匙过来感谢我吧?

她的谎言漏洞百出,我却没有拆穿她,而是故作冷漠的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和邹越风有仇?”

闻言,她嗤笑了一声,那笑容很是讽刺:“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和邹越风之间的感情我不好擅自评价,我只知道邹越风确实不爱她,而且好像也不曾善待过她,所以她心中有怨,倒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可这怨气真能大到让她开枪疯子一般的射杀了邹越风吗?

我心底一阵寒意。

“你把嗓子治好了。”失神中,秦如霜突然没头没尾的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

好在,她也没想让我回答她,短暂的停顿后,她扬唇笑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说话:“真好,这样一来,你就能重返歌坛了。”

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很多年前,当我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和秦如霜都梦想着做歌坛的音皇,什么打到王菲啊,火过周杰伦啊……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嚣张。

“可音皇只有一个啊。”安辰笑话我们:“总不能你俩一起当吧?”

“怎么不能?”我眉飞色舞,一把搂住了秦如霜的肩膀:“我俩就不能组合出道儿吗?到时候名誉属于我们的组合,我俩都是音皇!”

秦如霜当时坐在我旁边捂着嘴巴内敛的笑着,那时的她娴静温顺,远没有现在这么盛气凌人。

年轻时的梦想夸的比天大,可如今,歌坛都成了我们遥不可及的地方。

“我不会重返歌坛的。”我说:“安辰死了,你背叛了我,音皇对我来说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我相当音皇,是因为我想把安辰写给我的情歌唱给全天下听,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爱情的美好和纯真,当然,还有我和秦如霜的友情。

现在,嗓子好了有个屁用啊,爱情和友情都成了泡沫,我他妈还唱什么歌?

“哈哈哈……”秦如霜突然笑了,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和嘲讽:“郁可可啊郁可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学聪明点儿,可没想到你还是那么蠢,那么的令人讨厌!”

我的目光无声无息间变冷了:“如果你说的聪明是出卖灵魂,玷污纯白,撕碎美好,违背本心的话,我情愿一直这么蠢。”

我可以出卖灵魂,可我不想玷污纯白,所以我绝不会再回歌坛。

因为歌坛是属于当年那个干净得让人不敢碰触的郁可可和安辰的,不是现在满身污浊的我的。

秦如霜没有说话,她似乎站累了,于是颓然的坐到了地上,直勾勾的盯着躺在她正前方的邹越风的尸体,越盯,眼圈儿越红。

“他明知道一旦我被爆出吸毒的丑闻,上面就会全面的封杀我。”她嗓音暗哑,虽仍在逞强,可我还是听到了她语气中的哭腔:“可他……可他还是把脏水泼到了我身上!为了煞一煞缉毒队的锐气,他断送了我的前程和梦想!”

说到这里,她终于撑不住了,泪水如倾盆大雨,决堤而下。

“我只有梦想了。”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哭的像个找不到家了的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只剩梦想了……”

——现在,她连梦想也没了。

她哭的那么绝望,我却一点儿也不想安慰她。

别误会,她把钥匙扔给我的那一刹那,我就已经不恨她了。

可我也没有办法原谅她,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爱她。

“我要离开这里了。”我扶着墙,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声提醒她道:“这里虽然偏僻,可刚刚那一阵枪响肯定惊动了附近的人,如果有人报警的话,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我吸了吸鼻子,缓步走到茶几前把我之前放到茶几上的包拿了起来。

沉思片刻后,我又抽出一张纸,把那包留在茶几上的痕迹擦掉了。

地上应该留着我的脚印,现在拿抹布把它们擦掉还来得及吗?我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时,秦如霜突然意味不明的瞥了我一眼,冷笑道:“你打算就这样出去吗?”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现在的我,脸上,胳膊上甚至是腿上都沾满了邹越风的血,黑白相间的小礼裙也被邹越风的血浸染了大半,黑色部分的布料还好说,白色部分的布料已经完全被染血成红色了。

我心里不由的犯了难:这个样子出去,恐怕都不用等警察过来,我一出门就有警察把我拦下带回公安局审问去了。

发愁之际,秦如霜突然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手递给了我。

我僵在了原地,一时间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你他妈的墨迹什么!”见我不接,秦如霜直接把外套塞到了我怀里:“赶紧穿上赶紧滚,他妈的看见你就烦!”

言罢,她像是再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一样,把头扭到了一边儿。

我抱着她的黑色外套,只觉得这外套有千斤重。

“那你呢?”鬼使神差的,我竟开始担心起她了。

她吸下鼻子,说话时依旧不肯看我:“反正我也跑不了,邹北城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是专业的杀手,玩儿不转亡命天涯那一套……”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像看透了生死的老者一般,疲惫的把后背靠在了墨色的茶几上:“既然跑不了,那就不跑了,就这样吧……反正活着也没劲儿的。”

我心中突然一梗,一时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快滚吧。”见我迟迟不肯离开,秦如霜不耐烦的撵我道:“别在这儿跟我演姐妹情深这一套了,我跟你可不是姐妹。”

“那是什么?”我多问了一句。

秦如霜冷了一下,然后终于把头扭了回来,抬眸对上了我的眼睛。

“对手。”她回答我说。

我们不是姐妹,是对手。

姐妹惺惺相惜,对手水火不容。

而姐妹和对手加起来,就是闺蜜。
sitemap